第3节
凤攸宁从外衫的袖兜里摸出了一瓶药递给他,“金疮药,拿去用。” 那人猛地抬起头来看她,目光穿透黑暗落在她被月光映照着的侧脸上,像是在努力地记着什么。 月光有限,他又躲在床上,凤攸宁把眼睛都快看花了也只看到了他那一双桃花似的眼睛。 眼睛倒是生得漂亮,就是不知道模样如何。 她这么想着,手里的药已被接了过去,“多谢。” 声音是真难听。凤攸宁忍不住瘪嘴。 窗外又是一阵凛冽的风刮过,那人不知将什么东西塞到了她的手里,转眼便消失在了窗口。 凤攸宁走到窗前望了望,哪儿有人的踪影,恍然觉得像是做了场梦一般。 只是手里攥着的那颗玉珠子在月色下泛着莹莹的光,合着屋里那还没散的血腥味提醒着她,刚才的一切都是真的。 “轻功不错,这珠子倒也是上品……” 次日,凤攸宁没有提夜里有人闯进来的事,也幸好那人的血没有沾到床褥上,不然她就只能用来了癸水来掩饰了。 临走前,凤攸宁让晴微多给了驿丞些银子,说是让好好修葺一下房间的窗户。 待第一缕阳光洒在大崇的土地上时,和亲的队伍便又浩浩荡荡的朝着北而去了。 这一行,便是到了第六日才走至了北境。 一入北境,便只觉寒风卷着雪花冰霜,呼啸着快要把轿顶给掀起来。 “公主,前面便是赤江,过了赤江便是承国境内了。”霍弋之指着前方如是说。 凤攸宁掀开轿帘,只觉一阵彻骨的寒意扑面而来,差点被风雪眯了眼。 好冷。长公主顿时心情复杂。 北境的寒风比这一路来的都要更刺骨一些,赤江上面也结了厚厚的一层冰,被白皑皑的雪覆盖着。 江的对岸站了一排整齐的队伍,为首的那人端坐于马上,身后的暗红色斗篷被风吹得鼓起,闷声响着。而他的面色如同现下刮的风一样,冷而无情。 “殿下,那一队应当就是崇国来的和亲队伍了。”一旁的侍卫说道。 戚星阑朝着赤江对岸看了一眼,在风雪的吹拂下,他的眉头不经意地皱了一下,“这便是父皇要纳的新妃?” 侍卫濯束摇头,“不是陛下的,是殿下你的——唔!” 濯束的话还没说完,一旁的潜策便眼疾手快的捂住了他的嘴,压着嗓子提醒道:“陛下不是吩咐了不能让殿下知晓吗?” 戚星阑看了一眼濯束和潜策那两张苍白的脸,脸上的表情微妙,“……我已经知道了。” 父皇还真是不厌其烦的给他说亲,祁京城内的不够竟是又从邻国找了一个过来? 什么和亲……分明是在逼迫他! 太子殿下的手掌渐渐合拢,扯起缰绳便将马掉了头,“我先回驿站了。” “殿、殿下!”濯束慌忙挣开潜策去拦主子,“殿下三思!您好歹也等人家过来,看到是太子殿下您亲自来接亲,给人家吃一颗定心丸,到时候再走也不迟啊……”他话说得越来越没底气。 “是啊殿下,”潜策便也过来一起劝,“无论如何,殿下您将人接了总是没错。就算不想娶她,届时回了京您再同陛下商议也并非不可。” 此话倒是有理。 戚星阑沉吟了片刻,抬眼便见那浩浩荡荡的和亲队伍已踏上了赤江上的冰层,朝着这边而来。 “罢了。”他将斗篷上的帽子往下压了压,只露出线条冷厉的下半张脸,“潜策,你带人去迎。免得他们掉进江里给我找麻烦。” “属下遵命。”潜策带了人去,留下濯束悻悻地看着主子的背影,一声也不敢吱。 戚星阑远远看着,一片风雪之中两队人马已经成功在赤江上交汇,正准备策马掉头,却扯痛了手臂上的伤。 “嘶……”他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额角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濯束见他身子颤了一下,知晓定是扯着了伤口,“殿下,是不是该换药了?” “恩,我先回驿站了。”戚星阑淡淡说了这么一句,随及踢了下马肚子,掉头走了。 濯束看着主子的身影消失在了一片风雪之中,忍不住叹气。 堂堂一国太子被人追杀到了邻国不成,还受了重伤,重点是还不能让别人知道。 他家主子可太难了! 这么想着,便听得潜策的声音传来,“濯束!殿下人呢?” “军、军营那边有急报,殿下就先……先回去了。”濯束朝他眨巴眨巴眼。 潜策拧了拧眉,心下一阵担忧。 难不成是伤口出了问题? 眼看着只有两个侍卫装扮的带领一队人来迎,身为大将军兼领队的霍弋之怒火便窜了上来。 “这便是你们承国的迎客之道?” 凤攸宁坐在轿里便听得外面有争吵之声,忍不住皱起了眉头,“晴微,外面怎么回事?” “回公主,听说是承国前来接您进京的太子没来,只派了两个侍卫,霍将军正在气头上,同人理论呢。” 凤攸宁没说话,但心里已是明镜一般。 这个霍弋之哪是生气,分明是在做给她看。告诉她,嫁到承国也只能是这般待遇,简直是自取其辱。 可她又不在乎这些。 只要承国按照议和信上所说,将那两座城池归还再停战二十年,管他什么太子来不来接,都好说。 “绮烟,你去传我的话。让他们别吵了,有什么话等见到那位太子殿下再议。”凤攸宁赶忙吩咐完,撂下了窗帘。 这北境的天可太冷了,她怕是再多呆一刻便能冻僵。 听得绮烟传过来的话,潜策朝着这边拱了拱手,“多谢长公主谅解。”他说着又抬眼去看霍弋之,“霍将军,那我们便启程吧。” 霍弋之一时没了话说,只得冷哼一声跟上了承国的队伍。 不知过了多久,凤攸宁听得外面的风雪声渐渐小了下去,周围也没了那种彻骨的寒意,便知已是进了城了。街上似乎很热闹,不断地有小贩的吆喝声传来,早便听闻承国民风淳朴开放,由此可见一斑。 又过了约莫半个时辰,和亲的队伍停在了驿站门口。 “公主,那承国太子来了。”晴微方才小声提醒了这么一句,便听得一人走至了轿帘外。 那脚步听起来平稳却也略有虚浮,若不是有什么不足之症,那便是不久前受过内伤了。 凤攸宁这么想着,便听得戚星阑开了口。 “听闻这轿里坐的是本太子未来的太子妃?”他的语气虽谈不上轻浮却也是满满挑衅的意味,“能成为我大承圣上亲选的儿媳,想必定是极优秀的。” 濯束与潜策听着这话,艰难地咽了咽口水:得,主子伤还没好又要开始作了。 “太子殿下谬赞了,”凤攸宁不甚在意地轻笑了两声,望向帘上映出的那道挺拔的身影,“倒是听闻太子殿下乃是承国贵女们最为倾慕之人,想必……” 她后面的话没说下去,帘外那人语气却忽然变得阴鸷,“与你何干。” 此事不提便罢,提起来就等于是在跟戚星阑作对。 整个大承都知当今圣上有五女一子,这太子殿下便是打jiejie堆里长大的,长大之后最不愿见到、听到的就是女人,所以他及冠许久也未娶妻。 如今凤攸宁提及他被女子倾慕之事,自是在讨他的厌恶。 本以为两人会就此争吵,谁知凤攸宁竟掀开轿帘走了出来。 她面遮红纱,只露出一对漂亮的杏眸,眼中如有水波流转。猩红色的云纹短绒斗篷下是一袭素色的锦缎粹凤长裙,清丽与明艳交融,竟是没有半点违和之感。 “太子殿下说得极是。”凤攸宁眉眼弯了下,带着浅浅的笑意,“是攸宁多话了。” 她这是在暗戳戳的噎他?伶牙俐齿的女人。 戚星阑又是生气又是想笑,将人上下打量了一番。 他早听闻南边的女子都是些行似弱柳扶风的娇柔美人,怎的眼前这位竟是个伶牙俐齿无半点柔弱可言的? 虽是有几分长公主的气势,可这也依旧不能让戚星阑有任何想要娶她的欲.望。 晴微来扶主子。 凤攸宁却没动,而是朝着戚星阑行了一礼,笑道:“太子殿下,请。” 从始至终,她仅露出的一对眉眼都是弯弯的,表现亦是谦和有礼让人挑不出半点错。 “哼。”戚星阑淡淡地挤了个鼻音,没再多看她一眼,转身先一步进了驿站。 “公主,我们也进去吧。”晴微与绮烟扶着她就要往里走。 谁知凤攸宁脚下一软,反手拽住了她俩。她眉头微拧着小声说道:“等会儿……我腿麻了。” 作者有话要说: 凤:我觉得本文可以又名《我靠伶牙俐齿怼得夫君怀疑人生》 第3章 东宫 自那日与戚星阑闹得不愉快后,凤攸宁便再未得见那位承国太子。 没人是瞎子,他对她避而不见,谁都看得出来,也都觉得这位长公主可怜。 只是凤攸宁自己却满不在乎。 她对待下人时眉眼永远都是弯弯的,语气一如既往的谦和有礼。 就连几次三番过来替主子传话的濯束都对这位长公主印象甚佳,只是每次回去替人家说话都会被戚星阑臭骂一顿……有点委屈。 “本来就是咱们殿下过分了,还不让说。”濯束抱着胳膊蹲在门口委屈巴巴地生闷气。 潜策过来胡乱揉了两下他的头,“殿下是气你胳膊肘往外拐。” “可我说的是实话!她——唔!”话还没说完,飞来一只鸡腿塞进了他嘴里。 潜策往屋里望了望,见主子没发脾气,便又去看濯束,“给你留的,多吃点,少说话。” “我……”他撒气似的狠狠咬了一口鸡腿。 多吃就多吃!反正在他看来,殿下就是在逃避。等有一天殿下知道那位长公主的好了,估计要上赶着娶人家呢! 这样的日子一过就是五天。第六日,和亲队伍终于进了祁京。 祁京的位置偏南,再加上承国的官道相比崇国要更宽阔一些,行程速度自然也就比出崇国的时候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