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商讨

    悲伤不会因为你坚强，就会少一分，只是忍耐的程度不一样罢了。

    父母之冤未雪，追捕危机未除，云婳一直都不允许自己沉溺在悲伤中。见到青岚，云婳终于允许自己放肆地哭了一回。压抑已久的痛苦和委屈纷纷涌上心头，这一哭，直哭得天昏地暗，嗓音沙哑，云婳仿佛把这辈子的泪水都流干了。

    青岚只轻轻地抚着她的背，在她耳边温柔地一遍遍轻声说：“别怕，有我呢。”

    青岚越说，云婳哭得越厉害，抱着青岚的手臂收得越紧，彷佛是溺水之人抓着唯一的浮木。

    良久之后，云婳终于渐渐止住了泪水，气息也匀了起来。但是她窝在青岚温暖的怀中，还是不想起来。在青岚怀中，她感觉很安全、很温暖，似乎有青岚扛着，就暂时不用想那些沉重的压力。

    青岚也不催她，只静静地抱着她。某一刻，婉转温柔的歌声在云婳耳边响了起来。青岚轻声唱着温婉的东昊民歌，试图抚慰云婳伤痕累累的心灵。

    青岚的歌声干净通透，带着缠绵的情丝和刻骨的温柔，彷佛像温水，悄悄浸润到人的心里。

    云婳心里想，以前没听过青岚唱歌，原来青岚唱歌这么好听啊。云婳这时才想起，兰妃是以歌技出众而受宠的，她的孩子怎么会唱不好歌呢。青岚以往不唱，只是因为乃母出身的关系有所忌讳，不想唱而已。

    云婳不自觉地联想到其他给她留下深刻印象的人的歌声。楚琮的歌声低沉有磁性，很优雅。顾远亭的歌声高亢浑厚，慷而慨。

    想起楚琮，云婳忽然一震，反应过来春日的夜晚，如今他俩这样相拥的情形实在过于暧昧。他们已经不是孩童了，不适合再这么无忌。

    云婳尴尬地从青岚的怀抱里脱离出来，心中泛起异样的感觉。青岚如今已经真真正正是个成熟的男子了，他的气息让云婳的心有点紊乱。

    见云婳恢复过来，青岚唤了绿漪进来，吩咐她去换新的热茶水给云婳润润哭哑的喉咙。然后开始问云婳逃亡的经历和如今的情况。

    云婳振作精神，将异样的感觉放到一边，把近期的经历一一跟青岚说了。

    听闻云婳住在镇南王府，青岚沉思了一下，没有反对：“穆重山这人我知道，光明磊落，侠义仁善，对北武忠心耿耿。虽然他对北武朝廷有些愚忠，但你救过他的性命，即便有一天你的身份暴露了，以他的性情，应该也不会为难你。你住在他那里，我还是放心的。但是那个顾远亭，不知是何来历，总是跟着你。我有点不放心，你且小心着他些。”

    云婳应承了，随后开始询问齐青岚这边的情况。

    青岚将他目前掌握到的情报，细细与云婳说了。

    青岚说：“我已经着手下暗自收集证据。你放心，我齐青岚对天发誓，若我将来继位，必将为伯父洗冤，将恶人绳之于法，为伯父伯母报仇！”

    云婳点头：“我信你！只是如今你羁縻上京，如何回去呢？回去后又该如何夺位？毕竟现在太子的名头还在，并未被废。而陛下神智又一直不甚清醒，无法做主。”

    青岚压低声音说：“我出质后，母妃为了防止娄后迫害，便已远离宫廷，甚少回宫。父皇出事前，朝中争斗已很激烈。考虑到自己身体不好，父皇留了后手以备万一。一次借母妃入宫的机会，将废太子、改传位于我的密诏交给了母妃保管，让母妃借为父皇祈福的名义远远躲去了东海。父皇出事后，高更第一时间发现了不对，立即飞鸽传书给母妃，通知母妃逃跑。如今母妃已经被暗中保护起来，很安全。只要我能回国，就有七成的把握将皇位夺过来！”

    云婳听到这个消息很是欣慰，随即又问：“那脱身的事，你这边进行得怎样？”

    青岚闻言有些犹豫，他说：“虽说之前父皇想要通过正当渠道将我赎回来。但为了多点把握，一直以来，伯父也在北武这边找人想办法以备万一。父皇出事后，此事便更抓紧了些。原本已经联系了一个皇家商人赵承嗣，他其实是雍亲王的私生子，也是靖安帝的亲侄儿，黑白两道都有门路。”

    孟云婳咬牙道：“我知道他！”

    齐青岚按住她的手说：“你听我说，陷害伯父的事不是他的意思。当时他确实是派人去和伯父商谈怎么救我的。只不过后来派去的人和王大锤一起被太子一党抓了去。那人叫胡淼江，没熬过拷打就答应了配合陷害。发生这件事后，赵承嗣特地来找过我，解释过原委，说已经在他的势力范围内搜寻这个叛徒了，如果以后找到他，会将他交给我的。”

    孟云婳追问道：“你怎么就那么肯定他一定会帮你，不会半途把你给卖了。毕竟也不是没有卖过！”

    青岚默了一默才开口：“我确实没有把握。赵承嗣为人圆滑，城府很深。我是答应过他，如果我能回国继位，日后会将东昊除盐铁茶之外的经商权向他开放，给予他最优的关税待遇。赵承嗣是北武的商业巨头之一，在东昊和南楚也有生意来往，但规模算不上很大。如果能打开东昊的市场，对他来说有很大的好处。”

    青岚叹息道：“但这种眼中只有利益的人，实在难保他会不会为了其他利益出卖我。”

    云婳急道：“那有没有想过其他的办法啊？”

    青岚不自然地移开目光，说：”我也在想其他办法，然则目前还没有眉目。”

    云婳问：“那可不可以找穆重山想想办法？我救过他的性命，或许他愿意帮我。”

    青岚说：“穆重山为人虽然不错，但他毕竟是北武的朝廷大员，对北武朝廷忠心耿耿，且行事光明正大，怎么可能做协助我逃亡这种悖逆之事。”

    云婳很是失望。

    青岚看到云婳的样子，安慰她道：“镇南王府在北武毕竟颇有势力。你在他的羽翼下，行事也方便些，安全些，到底还是有好处的。再说若是有一天我找到办法回国，路过他的地盘，就算他不帮忙，他能睁只眼闭只眼，我们都可以方便很多。”

    两人正聊着，赵怀先在外面轻叩了下门，低声说：“时间差不多了，王偏将已经有点起疑了。”

    云婳道：“那我今日先回去了，明日再来找你继续商谈。”

    “好。还是今天这个时辰。”青岚依依不舍地说：“我不方便送你。你自己千万注意安全。”

    云婳应了，青岚送她到二楼中厅，目送云婳下楼后，走到窗口看着云婳的身影远去。

    云婳在原来的房间换回自己的衣服，才和等在外面的刘虎牙一起回镇南王府。

    云婳离开云风楼后，云风楼门口闪出一个身影，看着云婳的背影苦苦思索。那人正是顾远亭。

    顾远亭悄悄跟着云婳来到云风楼。到了云风楼就失去了云婳的踪迹，直到刚才云婳才又忽然重新出现。顾远亭想不通云婳到青楼来干什么，暗自皱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