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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一每天起床是由姜兴给他穿衣服系扣子,刷牙的时候姜兴会给他挤好牙膏,放好漱口水,洗澡的时候姜兴会给他试好水温,准备好他所需要的沐浴用品,连吃饭的时候姜兴都给他切成能刚好入口的大小。

    余悠悠曾无意间撞见了一次,当面便吐槽姜兴简直把陈一照顾成了一个残废。

    陈一比姜兴小两岁,自小就被姜兴当成弟弟照顾惯了,有时候鞋带散了,甚至会理所当然地将脚递到姜兴面前,自然也完全没察觉到什么不对的地方。

    直到二人一起去上学的时候,途径一个小巷子,忽然窜出来一只橘猫,那只橘猫不知道发了什么疯,直往陈一脸上窜去。姜兴眼眸一缩,就要抬手去拦,可到底反应慢了一步。

    陈一被锋利的爪子划了偌大一条伤口,从脸颊到脖颈,血淋淋的,疼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姜兴却如同被定住了一般,呆在了原地。在他的眼中,那伤口正被无数倍地放大,然后再放大,直至血rou模糊,鲜血淋漓了。

    他的心跳开始加速,愈来愈快,愈来愈快,直至震耳欲聋、振聋发聩。

    仿佛在盛大的黑暗潮汐之中浮浮沉沉,恐惧扑面而来,强势又不容拒绝地占据他的所有心神。

    他恍惚间又回到了若干年前的那个晚上,浑身颤抖起来。

    这一切都是如此地相似,又是如此地令人难以忍受。

    那也是陈一第一次看到姜兴露出如此阴郁的神情。要不是不是那只猫已经窜远了,陈一真怀疑姜兴会直接捏碎它的脖子。

    陈一问:“你怎么了?”

    姜兴看见他的神情,那是有点害怕的,很畏惧,像是只受到了惊吓的小动物,他从少年眼眸倒映之中看见自己狰狞的神情,略微一僵。

    然而很迅速的,那些阴戾又从姜兴面上退去,犹如瞬息之间浓重阴翳散去,窗外又重新晴空万里了。

    他抑制住自己的情绪。

    “没事。”

    “你很疼吗?要不要去医院打疫苗?”

    陈一又见到了和往常没有区别的姜兴,这才悄悄松了一口气:“那好吧,去打疫苗。”

    “我给班主任打电话请假。”

    姜兴这样轻言细语地说,连声音都很温柔,让人如沐春风,一如既往。

    他转过身,走远了些,陈一看不清他的神情,也不知道他的心情,只有姜兴听见了自己的心跳还在剧烈地鼓噪,喧哗又吵闹。

    咚咚咚。

    咚咚咚。

    带着无尽涌动的后怕与恐惧。

    两个人请了假去了趟医院,医生建议陈一打疫苗,因为最近有很多人被那只橘猫抓伤了。

    它身上很有可能带有狂犬病毒。

    在陈一打疫苗的时候,姜兴站在一旁,他努力调整着自己的呼吸,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紧绷。

    而医生却一眼洞穿了姜兴的伪装,临走的时候还调笑陈一说:“你那个朋友怎么比你还害怕,汗都要将衣服浸透了。”

    “倒霉死了,草。”回去的路上陈一这样抱怨:“也不知道那只没长眼睛的猫逃到哪里去了。”

    “猫是很难找的。”

    姜兴这样说。

    陈一听了这话,恹恹的:“也是哦,估计找不到了。”

    猫确实是很难找的。

    不过好在这是一条得了狂犬病的猫。

    有很多人都被它抓过,或者见过它。

    姜兴很有耐心地找,花了几天时间,才找到了那只猫。

    当姜兴找到它的时候,它正缩在角落里,浑身皮毛都脏兮兮的,全身肌rou痉挛,流着口水,凶神恶煞,龇牙咧嘴。

    已经到了狂犬病第三阶段,再有一两天它应该就会死于多器官衰竭。

    姜兴嘬了一口烟,再缓缓吐出,他与猫对上眼,将手中的烟在墙上摁灭了,随手扔进垃圾桶里,走了过去。

    猫死了。

    尸体被人扔在了大街上。

    或许他就是有病。姜兴想。就像自己那个疯子母亲一样。

    精神病的基因也在他的体内流淌。

    他自己也知晓这是不正常,只能尽量远离陈一,想要控制这样一份过于灼热的保护欲。

    为此他甚至不惜在大学的时候直接离开了陈一,选择一人来到了外地读书。

    陈一曾在知晓他志愿填的居然是千里迢迢之外的A城时,跑过来冲他大发了一顿脾气。

    姜兴那时正在打游戏,他盯着电脑屏幕上的那个小人,飞快地敲着手下的键盘:“一一,我不可能永远陪着你。”

    陈一很固执,也很幼稚。

    “为什么不可以?你明明一直都陪着我?为什么以后不能继续陪着我?”

    这话天真可爱到几近要让姜兴忍不住发笑了。

    “你以后总要找女朋友吧?要结婚吧?到了那个时候,难道还要让我住在你家继续陪着你吗?”

    “那我就不找女朋友,一辈子都不找。”

    姜兴没理他,盯着电脑,十分专注。

    陈一便恼羞成怒了,他一把扯掉了电脑的网线,大吵大闹:“你去外面了我怎么办?”

    姜兴这才看着他,也不说话,陈一渐渐被看得有些心虚了。

    “以后谁照顾我?”

    他见姜兴不吃这套立刻转变了战术,蹲在他的脚边可怜巴巴地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