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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耳畔都是哗啦啦的浪花声,很喧哗,还夹杂着海鸥的叫声。

    陈一喜欢大海,他经常将戴青带到自己海边的别墅里,在铺天盖地的海浪声与灼烈而毫无遮挡的阳光中亲吻戴青的眼睛。

    戴青能看见他眼里浮动的粼粼波光,像是有一只古老的蓝鲸越出海面,翻涌出巨大雪白的浪花。

    他毫不怀疑陈一的眼睛里有一片汪洋。

    其实陈一眼睛里没有海洋。

    也没有蓝鲸。

    只有谎言筑起的海市蜃楼,掩盖在层层雾霭之后,躲藏在掺着剧毒的甜言蜜语之中。

    在一片死寂里轰然倒塌。

    让自己肠穿肚烂。

    戴青看着腕表掐算时间,药效只有一个小时,很快宋柳荫就会从梦境之中醒过来,看到这一片舒朗的天空。

    每一朵云都是灿烂的瑰丽金色。

    风里会有咸湿的味道。

    翻涌的云海与不休止的夕阳。

    恍若另一场光怪陆离的梦境。

    他不确定姜兴会花多长时间找过来,应该不需要多久。

    毕竟自己已经在手术室里留下了那么清晰的线索。

    沉重又老旧的铁门,生了斑斑锈迹,推门时的声音简直可以称得上轰鸣作响。

    风停止了,耳畔原本的喧嚣与聒噪也消失了。

    万籁俱寂。

    戴青转过头来,他注视着姜兴的脸。

    姜兴没有看他。

    从始至终,他的目光只停留瘫软在一旁,毫无声息的宋柳荫身上。

    “听说你找了我很久,不过好像一直没有什么收获。”戴青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他非常温柔地替宋柳荫疏理了他有些散乱的头发:“所以我就主动来找你了。”

    他也不给姜兴发言的机会,又不紧不慢地说:“我知道你有个很忠心耿耿的下属,不过他现在暂时来不了了,有点儿事情需要他处理一下。”

    姜兴这才说话了,他盯着戴青,眼眸冰冷:“你把我和陈一带到这里来,是为了什么?”

    为了什么?戴青心想,他会因为什么,自投罗网布一个这样的死局。

    他自己也想不清楚。

    或许他就是疯了。

    如旁人所期许的那样,某种癫狂的基因隐晦地根植于他的细胞里、骨髓里,每一刻都在声嘶力竭地咆哮和抽搐。

    无法剥离。

    事实上,戴青甚至觉得自己的神经有点儿飘忽,脚踩不到实地,他像是吸食致幻剂过量的患者,幻想自己漫步在云端,脚底下踩着的都是软绵绵的云朵,一丁点尝不出真切的痛楚或者悲伤。

    他思索着自己的用词,面上的表情泄露出几分微笑。

    不是歇斯底里的微笑,而是淡淡的,如同回想起了什么令自己高兴的事情。

    “我们玩一个游戏。”

    戴青说。

    “从你这里到宋柳荫的距离大概有25步,你每赢一次,就往前走5步,你如果输一次,就往后退10步,在三次机会之内,你如果能到达宋柳荫身前,那么我就放你和宋柳荫走。”

    戴青侧着头沉吟了片刻,风轻吻过他卷翘的眼睫、嫣红的嘴唇与乌黑的头发。

    他右手握着枪的模样看上去实在是全然无害,一丁点也不像个犯下累累罪行的逃犯。

    “从现在开始,我会说一件关于我和他的事情,你必须要猜出我说的究竟是真的还是假的。”

    “你手里有枪,我怎么信任你?”

    “你除了信任我之外,也并没有其他方法,不是吗?”

    “既然我敢杀陈一一次,就敢杀他第二次。”他对姜兴笑了笑,为了引起对方的兴趣,甚至毫无负担地坦言:“第一次成功了,第二次为什么不能。”

    姜兴脸色十分阴沉:“第一次……陈一的车是你动了手脚?”

    “为什么不能是我?”戴青的语气堪称得上是柔情蜜意了,他嘴唇干涸,舔了舔,尝到一些苦涩的腥气。他看着姜兴的脸,几近要克制不住脸上的笑容:“就因为我爱他,所以你们就觉得不是我,是吗?”

    曾经有人告诉过戴青。

    你注定赢不了陈一。

    因为你的软肋生在他的骨头里。

    他的皮rou,筋骨,紧紧依附着你的心脏生长,吸.吮着你的血液精气。

    即便扒皮抽骨。

    也无法移植。

    “陈一曾经在我过生日时候送过我一对耳钉,现在就在我的口袋里,你猜是真的还是假的。”

    在一片死寂之中,姜兴紧紧地盯着戴青的耳朵,慢慢吐出三个字来:“是真的。”

    戴青在他的注视之下,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对耳钉。

    绿莹莹的。

    像两块深邃的湖泊,互相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

    “荫荫,你觉得他说的对不对。”

    戴青这样轻言细语地说。

    宋柳荫没有动作,毫无声息。

    于是戴青就笑了:“荫荫,我数十秒,你如果在十秒之内不睁开眼睛,我就会开枪。”

    “十,九,八,七,六,五,四,三,二……”

    戴青轻言细语的,他望着陈一,缓慢地倒数。

    子弹上膛。

    发出一声轻响。

    原本瘫软无力的宋柳荫指尖微微动了动,他先前蒙眼的白色纱布已经叫戴青扯松了,风吹落了,一卷儿地堆砌在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