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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到朱子注解版四书都完成,太学的年末考核也迫在眉睫了。

    考核定在腊月初十,考核完后就放假了,只须过三天再来太学看考核等次就可以,其中考核为上等的会放榜张贴出来。

    汴京城现在到了大冬天,可还没下过一场雪,干冷得不行,沈初从最开始的抓紧时间抱佛脚,到后来巴不得早点考完,早完早了事,这样他还能在家里成天抱着围炉猫冬。案几上铺上一层棉被,里面放着一个炭炉,怀里抱着又暖和又rou乎的胖崽牌手炉,这样的日子不比在太学四面漏风的学室里美多了,整天穿得跟只熊一样,感觉自己走都走不动了。

    在沈初眼巴巴的期盼下,终于到了考核的日子。这天大清早,沈初穿得跟个球似的,没办法,自从生下崽崽后,他好像比以前更畏寒了些,尤其这样连雪都下不下来的干冷的冬天,对他来说实在难熬。

    大清早打开门,发现竟然扑簌簌下了鹅毛大雪,沈初顿时兴奋起来,从被窝里把自己的胖儿砸挖出来道,“崽崽,下雪了!”

    崽崽揉了揉眼睛,不高兴道,“崽崽要睡觉觉——”突然像被开启了机关一样反应过来,整个小身子跟条鱼一样弹起来,“啊啊啊,下雪了!崽崽要去堆雪人!”

    “哎哎哎,把衣服穿上,别着凉了。”

    听到动静的李云娘赶过来,接过给崽崽穿衣服的活路,打发道,“今天要考核呢,快去用早饭别耽搁了。”

    崽崽也跟着懂事地点点头道,“嗯嗯,爹爹快去太学考核,考完后回来陪崽崽堆雪人!”

    沈初哭笑不得,点了点崽崽的小鼻子,“瞧把你能的。”在一大一小的眼神催促下,去用了早饭。

    李云娘给他做了一大碗阳春面,上面卧了两个荷包蛋,味道自是鲜美极了,就是吃完有点撑得慌。沈初有些无奈,他娘是怕他饿着了没力气考试呢——

    今天考核就是作一篇文章,但是要考足足一整天,中午也不能离开考场,学生自带干粮,还不能提前交卷。

    沈初在商城兑换了外表看不出异样的保温盒,下面一层装上热水掩人耳目,里面装着李云娘准备好的香喷喷的饭食,有米有菜有rou,还有一汤,简直可以算是奢侈了。

    像是范雍和他们院子里的陆生、李生、张生他们,就能带些干粮,范雍那还有李云娘送的卤rou和咸菜,算是很丰盛了,还有些书生就只能啃干瘪瘪的馒头。

    不过在夫子看来,考一天用点干粮算的了啥吃苦,像沈初这也还自带热汤热菜才是骄奢yin逸。

    用完早食,背上带有次元空间的竹筪子,里面装着笔墨纸砚和饭盒,再亲亲崽崽的胖脸蛋,沈初便撑着油纸伞出发了。

    在门口刚好遇上了范雍。范雍瞧他一身白衣,披了一件披风,在天地大雪间眉目如画,不禁有些晃神。不禁摇摇头,觉得自己也太着相了些,心里暗暗唾弃自己,想着以沈贤弟的才学,岂是这肤浅的皮相可以比拟的——

    太学有专门的考场,每人有一个小隔间以免互相打扰,虽然这小隔间相当之小。

    沈初看了看自己周围的考生,都是不太熟的,他入学才半年,实际上认识的人也不多。

    钟声响起,学监检查考场,执教与学生们发放试卷。

    拿到试卷,看到上面的题目,沈初是既在意料之中又在意料之外。

    题目是根据自己对“苟日新,日日新,又日新”的理解,作一篇文章。意料之中在于,这类考核通常都是引经据典,给一个很宽泛的范围,让考生作一篇文章,从而看出考生的水平。

    意料之外则是,沈初没想到这么简单粗暴,直接来了句《大学》里面太学里的书生大家耳熟能详的,准确来说这句按照《大学》里面的说法,实际上还是引用的汤之《盘铭》。沈初以为,为了选拔参加科考的学子,至少得和关乎民生社稷的实际结合一下吧,没想到还是这么简单粗暴。

    不过这大概也是考核学子功底之处,天下学问,若要科举入仕,能否学以致用于天下社稷,又如何致用,这才是考验学子之所在。

    夫子能教学生学问,有些好的夫子还能结合天下大势或典型案例进行教导,但所谓纸上得来终觉浅,至少对于科举来说,学问不仅仅只是为了学问。

    既然如此,沈初觉得这破题也大概要分为三层,一层是对此句出处进行点明,第二层是对此句的涵义进行解读,第三层则是对此句的致用进行论述。

    第一层最为简单,第二层看似不难,但既要解读得准确,又要有深度,最重要的是对第三层致用作好理论铺垫,就不算简单了;而第三层,则最能看出学子是否适合入仕,能否成为国之栋梁。

    当然,在这种治国平天下的应用逻辑之外,若是文章的确做得辞藻异常华丽,帝王和考官都舍不得这一纸文采,自也是能被录取的,但空有文采,可能在诗词作赋一途能有建树,但能治国平天下的可能则少之又少。

    沈初先简单打了草稿,写完该句出处后开始解释涵义。而涵义也分为两层,一层是原有的字面之义,汤以人之洗濯其心以去其恶,如沐浴其身以去垢,能一日有以涤其旧染之污而自新,则当因其已新者,而日日新之,又日新之,不可略有间断也。(注)

    第二层则不仅限于对个人的反省与自新,还在于时势的变化,天下大势亦日日新、又日新,所以其后便是“作新民”,亦有“周虽旧邦,其命维新”,是故君子不能固步自封,治国平天下亦不能固苛守旧。但如何理解最后“君子无所不用其极”,这局到现代都已经几乎快曲解原意了,经常都是指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而字面涵义也是君子在任何方面都尽可能自信,但完全没有充分的说服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