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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呼蒙心中起了猜测后,越发觉得自己想的有道理,便一根筋地这么认定了,九匹马也拉不回来,因而和大王子图格之间少不了龃龉和摩擦。

    北胡人信奉的是养狼方法,所有儿子都实行放养,任其相互争斗,最后胜者为王,和中原人讲究的兄友弟恭完全不一样,北胡火忽可汗更是如此。因此大王子图格和二王子呼蒙之间关系愈演愈烈,火忽可汗也跟没事人一样。

    等到时机成熟,趁二王子呼蒙再次被打得怒火上头,将他诱致西阳关埋伏处,一举重创呼蒙。

    当时正值傍晚,从塞外来的狂风集聚成一处风眼,将漫漫黄沙卷至高空、遮天蔽日,直至覆盖住整个西阳关。关中马声嘶鸣,即使是身经百战的勇士,身处其中也不免肝胆俱震,呼蒙带来的军马一时处于慌乱不已。

    若是寻常,呼蒙头脑清醒点可能就撤兵了,但是被李狄精锐连续sao扰了几次,早已热血上头、恨不得把云梦将士按在地上摩擦才好,自然也无法冷静地撤退。

    最后包括呼蒙在内的一百来个北胡将士,除了战死的外,都被李狄活捉了。

    消息传到朝廷和北胡王帐,一时无不俱震。

    没几日,李狄就接到北胡火忽可汗来信,想要与他和谈。

    ······

    皇宫,缠绵病榻的天子已数日昏迷不醒,只靠些微粥水和汤药续命。

    这日,却像回光返照般,在凌晨天些微亮时清醒了过来。常公公一直在天子近前伺候,数月以来几乎衣不解带,越发显得苍老颓败,看着和病入膏肓的天子也相差无几。

    看见清醒的天子,顿时如一剂强心剂般,整个人都快喜极而泣了。天子却让他凑上前,嘱咐了几句后又闭眼不说话了。

    常公公急道,“陛下鸿福齐天,定会好起来的,奴才守在陛下跟前哪也不去!”

    天子如老破风箱般苟延残喘的气声传来,“朕身边就你这么一个信得过的人了,你也要让朕失望吗?”

    话音轻飘飘地传过来,常公公身子一震,在地上恭敬地磕了三个头,咬牙镇静道,“奴才领命,陛下——保重!”

    说着强压住心内的悲痛,跟变脸似的,换作一副无事人一样,匆匆避过身边的耳目,带着天子的口谕和信物连日出了宫。

    天子听着耳边的声音,知道常公公离开了,身边一人也无,自知已是弥留之际,心中不免无限悲凉。他自问一生兢兢业业,身为天子、身为人子、身为人父、身为人夫、身为人兄,都无曾有什么大过错。

    即使是当初的宁国公府一案,他也并未曾觉得自己做错了。宁国公一门势大,君王枕畔岂容他人酣睡,即使云王怨他一生,他也只是尽可能地弥补。

    但是对皇后和太子,他自认问心无愧。他视皇后为嫡妻,也给了她足够的体面和尊重。他一直将太子当作继承人培养,所有儿子中也对太子最为倚仗和信赖,即使是和沈庄之间事发后,他对太子的责罚也不算重。

    没想到他一生到头,却马前失蹄,被最信赖的枕边人和儿子给计算了,临到了身边连个送终的人都没有,不可谓不凄凉。

    大概是死之将尽,眼前仿佛走马观花般,闪过了许多画面。最幸福的画面停留在了小时候,那时候小九才出生,小小软软的一团,邓太后也变得更温柔。

    等到小九稍大,像个糯米团子一样,整天整日地跟在他身后唤“皇兄”,也不知是什么时候起,也和他变得疏远了起来。直到沈家那小子不在了,两兄弟更是比陌生人也好不了多少。不管他明里暗里多少次示好,小九也跟没看见似的。

    弥留之际,天子眼前仿佛又看到了那个小团子,微微仰着头,糯糯软软地叫他兄长。如果再来一世,他还会做当初那样的选择吗?他不知道,毕竟没有再来一世的机会可以给他选。

    天子咽气后,又过了近一炷香的时间才被人发现。

    宫中顿时慌乱成一片。

    等到消息传到关外,又已是数日后,彼时朝廷已在筹谋太子登基之事。

    而此时李狄正在北胡可汗王帐中和火忽可汗商议和谈之事。沈初不放心,跟在他身侧。他本来就清瘦,即使现在显怀了,穿着厚厚的棉服和铠甲也不怎么看得出来,顶多是看着圆润了一些。

    火忽可汗瞧见李狄,眼神不禁有些恍惚,很快回过神来,抬碗就和李狄先干了三大碗酒。

    沈初心中不禁咂舌,暗道这大王子和北胡可汗不愧是亲父子,这作派是一样一样的,才见面不管是敌是友二话不说先干三碗酒,干过了就算朋友,即使阵营不同沙场再见也无妨,不得不说还有几分豪迈。

    三碗过后,火忽可汗感叹道,“你和你母亲很像。”

    “想我戎马一生,生了三个儿子,却没一个赶得上你的。”

    李狄:“可汗谬赞了,大王子、二王子都是以一敌百的勇士,都是当世之豪杰。”

    火忽可汗冷哼了一声,“勇士?!要么是蠢材,要么是莽夫!就我那小儿子堪堪成器一点。”

    说着眼中不禁带上了点怀念之色,“想当年,乌落公主可是草原上的第一美人,多少年轻儿郎梦寐以求的对象,连我也不例外。”

    “没想到却被你们云梦狗皇帝娶了过去,娶了过去就算了,还不知道好好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