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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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得宜这话是委婉提醒,弘复帝心里有何决意并没有透露。 后殿一排房舍看似独立却能互通,但太子只随着高得宜从游廊里走,在第三间房舍外,高得宜先让太子稍候,他入内,旋即又出:“皇上请殿下入内。” 寝殿里安安静静,寝殿外也并没有人跟着太子入内,一座松下隐士临泉抚琴的正方画屏后,两幅石青锦帘挽挂在龙头金钩里,往前再进几步,便能清楚嗅到龙涎香都无法掩盖的药息,弘复帝只着一袭素白圆领袍,膝盖上搭着狐裘,半靠床头引枕,他也不让太子行礼,有气无力摆摆手,示意太子坐在床前的官帽椅上。 弘复帝咳了几声,深深喘一口气:“朕使了太医替郑贵妃会诊,她是彻底失了心智,以后……让她替我守陵吧,我会交待高得宜,妥善处理郑贵妃的旧宫人,她往陵园去后,身边只留几个老宫人服侍,非死,不得再出陵园寸步。 六郎,我想过留下三郎一条性命,但 我也知道他恐怕自己也不愿苟活,再者讲他竟然胆敢逼宫,若这回我再宽饶,况怕更加难以警诫皇子宗侄,以为有尊荣富贵的身份便是犯下大逆之罪,也无性命之忧。但处死手足的罪名,不能由你担当,过些日我会出席朝会,当着文武百官面前亲口宣告,罪徒谙,大逆不道罪当处死,妻妾不赦,幼女贬为庶民从玉牒宗籍除名,终生圈禁凤阳高墙! 由我来做杀子的君父,以正国法朝纲,你的手上,不能沾染兄弟亲族的鲜血,我希望你牢记仁德二字,当你登基称帝,不可忘中兴盛世之志,谨记你这个天下的君主,应当爱恤臣民,使江山能长治久安,百姓得衣食富足,我这君父无能达成的功业,好歹能由你实现奠定。” 太子已经持礼长跪在病榻前:“父皇……怎能因不孝子损及父皇仁厚之誉,询……宁肯担臣民诽责都不能够……” “询儿,有一天你到我而今的地步,同样不会再顾及一己虚名而让你择选的储君担受诽议,十指有短长,你就是我最长的一根手指,所以我宁愿辜负其余儿子,但必须为你着想,且我对你也不是没有要求,我说过了,你不能手染兄弟亲族的鲜血,老二已经被囚凤阳高墙,死后不葬祖陵,不受宗庙祭祀,你不能再让他死于非命,还有你的侄儿,我的长孙。” 弘复帝直盯着太子:“我有遗令,你必须善待安平郡王,从前的秦王府,今后为安平王府,安平王无诏不得擅出王府交往臣公,但你答应我,别让安平王有囹圄之苦,保他一世衣食无忧,国丧之后,替他择一贤惠女子为妻,安平王的爵位不世袭,但子孙可以参加科举,我崩后,你要追封你的嫡长兄为孝穆皇帝,嘱咐后世子孙,对孝穆皇帝必须礼敬勿忘祭祀,你要友睦你的手足,仁德二字从此便是你的职责,你要在我面前起誓,戒私欲息妄执,若有违誓,短折而死!” 弘复帝看着太子叩拜称誓,眼睛里却是一片恍惚。 人之将死,其心更哀,更何况临死之前还必须由他亲手处死儿子,就连他那冷酷无情的父皇,当年也是逼于无奈才不得不答应处死废燕,可无人逼迫他,是他自己决定杀子。 弘复帝不敢再见秦谙,听他说那些怨毒的质问,数杯毒酒赐下,从此世上再无秦王。 这一晚,春归又见姜晚溪,她已是亡灵的形态。 “才人可有妄执?”春归问。 姜晚溪笑了:“哪里来的妄执?一口生气断绝,我的灵知彻底复苏,多得玉阳师兄拨正,我殒命之后,心中只觉庆幸毫无遗憾,否则便是秦谙位尊九五,我生前意气风发,死后却怎得安宁?顾夫人,原本咱们那时也是旧相识呢,全天下的女子都羡慕你,只除我以外,因为我觉得我的幸运远胜于你,我的相公待我才是全心全意,而你虽得太子的真情,但却永远不能成为夫主身边唯一的伴侣。 我当时不知道自己下世是历情劫,所以注定欢好幸福不能长久,到 底有如镜花水月,可渡劫之后重归天廷,刻骨锥心的仍是人间的经历,我无法释怀我那样爱重,那样珍惜的良侣至亲,他们未犯罪错却个个不得善终,他们因此妄执难消魂飞魄散,我其实并没能成功渡过情劫。 我不后悔,即便无数轮回皆与甄郎无缘,但他魂灵尚且仍存,溟沧外无尘境,终还有机缘超脱轮回之苦,他是不记得我了,但我求的也就是他且安好。” 姜晚溪荡悠悠的飘近,看了一眼旁边伫着的娇杏,又是一笑:“我早前与玉阳师兄已然见过了,这时来,正是要劝娇杏和我共渡溟沧的,天下厄劫已解,顾夫人亦再无短折之忧,娇杏魂灵再久留阳间,难免魂飞魄散之殃,这又怎为顾夫人所愿?所以既然恩情已偿,娇杏还是随我一同往魂灵应去之处吧,虽别两安,各生欢喜,又何尝不是世间情缘最好的终果。” 那劝解的话,主要是对娇杏而言。 春归见娇杏仍有些不舍,也微笑相劝:“姜娘子的话,确然便是情缘道理,说起来对你,我才觉得更多亏欠,而今我的劫厄也解了,怎能再耽搁你往渡溟沧?娇杏,不管接下来的轮回里我们是否有缘再于阳间相识,不过如姜娘子所说的溟沧外无尘境,魂灵应当还有再会的时候,所以这也无非是暂别罢了,你而今往渡溟沧,咱们才有来日可期。” 这是她再一次送别亡灵,也不知今后还会不会与亡灵缘交。 玉阳真君是当然不会再出现,春归偶尔也会见到亡灵,也不知他们是有妄执呢,抑或正是往溟沧的途中,她只作不察,亡灵也没有察觉她有这项异能。 一月后,周家父母离京回去江南,周杰序和兰心便干脆搬来了太师府住,岂知十月寒衣节刚过,兰心竟然有了身孕,把个春归兴奋得险些没忍住为此大宴宾朋,她一边为兰心庆幸,多少一边为自己烦恼。 着实盼望能有个孩子承欢膝下,她这辈子也算别无所求了。 又说明珠,因着病了这一段儿,虽她自己没有张扬得人尽皆知,不过太子却特意去请了易夫人入慈庆宫,易夫人才知道明珠身体不爽快,难免焦急,又责怪明珠不应强撑着连自家母亲都不告诉,明珠倒是陪着笑脸一番安慰:“本也不算什么大症候,母亲也知道我过去便常犯秋躁的,肺火上浮,引起咳嗽而已,偏最近事多,我越想快些调养好越是急躁,反倒对病情不利了,今年才至于闹了这么久。” 就问母亲何故没邀上春归一同。 易夫人才道:“春儿也是事多,忙着做月老呢,偏是她的小姑子虽说新婚,听说八成儿是有了身孕,而今和姑爷又是住在太师府,春儿这嫂嫂就更抽不得身了。” 就细细地把太师府和顾家好几桩儿女婚事都说给明珠听,母女二人闲话了半日。 易夫人看明珠确然不像心中烦闷的模样,才直问:“这段时间,殿下待明儿如何,你们……没闹矛盾吧?” 第793章 隔阂如渊 明珠被易夫人问得一怔,困惑道:“虽说是殿下为政务劳心,又因牵挂皇上的病症而不安,不过也不忘关心我的病情,日日都会打发身边的内侍带话表示体贴,但凡能抽出空闲,也会亲自安慰,阿娘这疑问,女儿着实不知由何而生?” 易夫人看着她单纯懵懂的女儿,到底是摇头叹气:“今日殿下遣人特意请我来慈庆宫看望明儿,我起初尚以为你的病症确然不容轻疏了,便连你自个儿都是忧心忡忡,所以殿下才让我入宫来开导你,但我一见你人,和你还说了这一歇话,又看明白了病症是没有妨碍的,你也并未觉得苦恼忧虑,那殿下请我走这趟,便是另有用意了,明儿,你好生想想,这一段儿慈庆宫里可是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 把明珠说得真坐在那儿冥思苦想一番,却还是困惑:“并没发生什么波折,便是因着我身上不爽快,对于慈庆宫里的大小事务不能够像从前一般桩桩件件亲自过问,有瑶雪她们盯着各处职事宫人,并不至于纵容懒惰失职,各司各房都仍如常运转,诸位姬人也不曾生事……便有一件,两、三个宫人私下议论郑贵妃那件秘辛,也被殿下身边内侍察觉,及时处治了。” 易夫人摆摆手,又忍不住扶额:“好了,你不用说了。” 她自个儿冷静了一阵,才拉了明珠的手过来,打了下明珠的掌心:“你啊,真真是个实心眼,怎么一点都不剔透玲珑。你可不是普通人家的主母,盯着仆妇们不偷懒使刁,让衣食物用的琐事不生混乱就算合格了,郑贵妃那件秘丑有多要紧?透露出去皇家的颜面都得败坏透了,底下宫人已在私下议论你这太子妃却毫无察觉,还是殿下身边的人勘知处治,殿下亲口告诉你的吧?你还没醒悟过来自己失职。 殿下体谅你也是在病中,不好跟你说重话,才拐弯抹角喊了我来提醒你,这且还是在慈庆宫呢,日后,你为那三宫六院之主,处理的杂事更多担当的责任更大,还这样的大意疏忽怎能维持好内廷不生变乱?” 一番话把明珠说得彻底无言以对了,易夫人又是一声长叹:“也怪我,那时哪里想到你能得个这样的姻缘,不曾教你如何洞察jian诈人心。明儿,你要是普通的主母,还有时间慢慢磨练,可你现在是太子妃,又眼看着……罢了,由我来替你cao心吧,也的确应该替你物色个得力的帮手,好在是你也并非容不得人的性情。” 先不说易夫人如何心事重重的回去晋国公府,明珠心里自然也不好受,见瑶雪端了刚好煎好的汤药进来,她也摆摆手让先搁在一旁,被瑶雪好一阵劝,反而红了眼眶:“殿下与阿娘都不曾责怪我,我只自责无能,捅了漏子自己尚不自知,还得靠阿娘提醒,我这样 的愚钝哪里能为殿下分忧解难,便更没才德母仪天下了。” 瑶雪正劝着明珠宽心,太子却突然驾临,明珠这才收拾了情绪把药速速的喝了,只来得及拭净泪痕匀了匀脂粉妆容,太子便入了内室,明珠强颜欢笑上前见礼,只稍微屈了膝盖,就被太子扶了手臂:“这里也没个外人,太子妃不用这般,我们两个就像普通夫妇一样,好生说一阵话。” 便有宫人入内,换熏香的换熏香奉茶水的奉茶水,五、六碟糕点蜜饯也摆了上桌,又都退去外间悄悄的候令。 太子无奈的看完这番阵仗,感觉哪还有普通夫妇的随性自然?又见明珠低着头坐在远远的一张椅子上,心里便越发觉得烦郁,也还能温声细语的说话:“岳母今日入宫来,是我特意相请陪着太子妃闲谈说笑,也是盼着太子妃心里轻快了,病症也能快快好转,未知岳母跟太子妃都说什么趣事逸闻?” “倒是说了几件太师府的喜事。”明珠自然也不提易夫人的告诫和提醒。 “是啊,我也知道迳勿的同胞meimei喜嫁良人,只可惜而今我与太子妃皆因身份所限,没法子去太师府喝喜酒了,那周杰序,我在江南时也是见过的,才品确然不错,最难得的是赵小妹这么个刁钻的丫头,对他竟能一见倾心,且这桩婚事,说实在还是多亏了顾夫人的成全,也不知赵二妹如今可能念着她家长嫂的好处,多几分敬重友睦了。” 明珠听太子确然是在和她闲话家常,更把心里的苦闷压抑严实了,笑着搭腔:“母亲还是听沈夫人提起,说赵家二娘不仅对阿姐敬重亲近,连对沈夫人的态度都和过去是两样了,可见日久见人心这话确然在理的。且阿姐这一段儿还不仅仅促成了这一桩婚事呢,那位江姑娘,是太师府的老太太逼着阿姐替她择婿,这事要搁其余人还不定为难成什么样,偏是阿姐轻轻松松便办妥了,说的是丁家的儿郎,太师府老太太哪里还存挑剔?” “丁家,是丁北斗的那个丁家?” “是,但并非丁北斗一房的子弟,是丁北斗已经过世的堂兄一系的嫡长孙,那儿郎的祖母丁老夫人看重的是阿姐的信誉,听阿姐说江姑娘性情已经改转,主动提出可以联姻,阿娘说而今太师府上下,不管是老太太、沈夫人,兼着多少管事老仆,无不赞赏阿姐的才干品性,都道姐夫这少年家主已是难得,未来宗妇主母又是脂粉队里的英雄,不输多少束带顶冠。” 话说到这儿,明珠又难免被触动了自己的心事,叹一声儿:“我要是能有阿姐的五分才干,也不至于……” 太子本是随手拈了枚蜜饯品尝,这时也觉唇齿间都弥漫着一股子酸苦味,他抬眼看着明珠,终究是起身,把手往 明珠肩上一搭:“太子妃确然需要一个助臂,岳母应当能领会我的意思,有的人事,不是效仿就能学成的,如顾夫人她是天生就这般……七窍玲珑心,这样的女子,天底下原本就没几个,太子妃是少了几分机警,不过确也具备母仪天下的德行,倒不用如此的自责。” 明珠就越发的愧疚了,也起身,到底又再行了个福礼:“妾身愧不敢当,唯有恩谢殿下体谅,妾身只但望母亲能替妾身择中个妥当的帮手,妾身必不敢心怀妒恨,当与众姬人,齐心协力为殿下分忧解难。” 太子眼中情绪莫测,良久才道:“太子妃好生调养身体,待彻底康复了,才能为我分忧解难,外头还有一堆事务,今日我便不陪太子妃用膳了。” 他抬脚往外走,扫了一眼低头候令的宫人,单只在瑶雪跟前顿步:“照顾好太子妃,倘若太子妃挂念家人,随时可请来慈庆宫与太子妃叙谈,不用禀我允同。” 太子一径的往外走,步伐越来越快,自觉胸口像闷着一窝乱麻,堵得仿佛只能靠脚步去呼吸,分忧解难?而今无论是太子妃还是姬人,他身边哪有知他忧难的人?他的皇父已经病入膏肓,却在临终之前宁肯承担杀子的诽议也要保他不受任何质疑,是,秦谙必死,他绝对不会心慈手软,但他仍然不愿也不忍将父亲逼至如此地步,他无悔,但愧疚,他甚至想抛却一切的国政寸步不离父亲的病榻,这是他们父子之间,最后一段光阴。 可他又觉得无颜以对重病的父亲,更让他惭恨的是曾经对父亲的埋怨,但他何尝尽到了人子的孝道?这么多皇子中,其实他是最没资格埋怨皇父的人。 肩上的担子,现在才让他感觉到切实的沉重,但没有人懂得他的惭愧和压力,没有人给予他开解劝慰,所有人现在已经把他当作了一国之君,认定这些普通人理所当然的情绪他都不能有。 他的结发妻子,焦虑的是才干不足,德不配位。 那些姬人则是揣测日后是被封妃抑或授嫔。 他还不是孤家寡人,却已经被迫孤家寡人。 怎不由得假想,如果,倘若,他身边仍有春归。 她定知他的愧恨和负重,只有她才能为他分忧解难,宫廷里有她在他才不是孤家寡人,有时候他也怀疑过曾经为了一个女子不顾生死的自己,但现在他能笃信了。 那个秦询的确存在,时月回流之前,秦询先是顾春归的夫君,才是国朝的太子。 那才是真实的他,有血有rou的秦询,不仅仅只是一个身份,和传国玉玺差不多的权物。 太子忽然蹲下身,捂着胸腔。 吓死了随行的内侍。 第794章 弘复将去 兰庭这日回到斥鷃园,目睹的是一桌子丰盛的美食,且一看就是春归亲自下厨烹饪,季候已经是转冷了,所以餐桌是摆在炕床上,床边也备下了一个小炭炉,温起酒香扑鼻,这还不算怪异的话,怪异的是今日春归特意嘱咐了汤回,让汤回转告家里已经备好美酒佳肴的话,且强调要是大爷没有十万火急的事需要立时处理,早些回来吃饭。 而女主人这时,穿了件灰鼠领的浅缃底绣蓝叶缠枝海棠袄,系一条黛蓝曳步宽摆裙,腰间垂着海棠佩,低低的发髻上像是随手簪了朵烟蕴海棠宫花,妆扮似无心里透着有心,精致间也含着随性,琵琶袖半挡了青葱指,倒也不妨碍她将烫好的同里红斟了一盏殷勤递来。 兰庭先不接酒,挑着半打眉梢:“辉辉有事相求?” “是替二meimei求情。”春归把酒放在餐桌上,就挨着兰庭面西而坐,指了指桌上的一道炙烤獐腿rou:“这可是二meimei提供的食材,大清早就遣人去市集上买的野味,千叮万嘱我贿赂大爷,莫再拘着二姑爷在外院书房,好歹放人进居院宿息,这明明是在同个宅邸里,硬拦着不让新婚夫妇见面是个什么道理?” 兰庭原本还想先夹一箸獐腿rou,听话后便把筷子一拍:“一则二meimei有了身孕,夫妇间哪里还能同房?二则离春闱还有几日,杰序既要参考难道不该闭窗苦读?乡试时他已失榜首,会试前还不加一把劲,指不定就能大意失荆州落得同进士的尴尬境地。” “就知道大爷会说这话,二meimei才祭出了两大条獐腿来堵大爷的嘴。”春归也不替兰庭布菜,倒是自己开始了大快朵颐。 兰庭哭笑不得:“獐腿到底是要贿赂谁啊?这一碟子,怕还不够大奶奶解馋的。” “大爷看不上,我却不嫌弃,横竖我有把握能说服大爷就是了。”春归连吃了好几片rou,又喝了半盏温酒,才给直瞪她的赵大爷夹了一箸烤得焦香脆嫩的獐腿,说起了她的道理:“二meimei虽是新婚,又并非早嫁尚不晓人事的女儿,怎会不知爱惜自身?且谁说妻子有孕,做丈夫的连面都不能见了?便是他们后生家不知节制,二meimei屋子里还有老成的mama看顾着呢,难道不会劝阻? 又说另一则,那就更站不住脚了,只要二姑爷自己懂得上进,闭窗苦读还得挑屋舍?二meimei无非就是想着有姑爷陪在身边儿,她自己也踏实些,姑爷也能踏实些,大爷换身处地想想,要搁我们新婚正如胶似漆的时候,旁人偏拦着连面也不得见,心里怨不怨气,焦不焦急?二meimei有孕原是件大喜的事,这兄长倒好,弄得和姑爷反目成仇一般,看人家是寄宿在咱们家,就可劲的欺负,也多得二meimei的确敬重,若是换作别人这么不讲理,早骂到跟前儿了。” 兰庭仍然不吭声,也不吃rou,只顾喝酒。 “这酒可是姑爷沽买回来的,大爷不想受也受下这贿赂了。” 兰庭:…… 春归却又收敛了打趣的情态,正经道:“其实我知道迳勿的担心,说到底还是没忘了婆母当年生 产时险遇不测,是不情愿二meimei也受此艰险,但则二meimei已经嫁了人,又确然有了身孕,迳勿再是懊恼,那也是于事无补了,迁怒姑爷能有什么用呢?还不如让姑爷时时体恤着二meimei,二meimei孕期时身心愉悦,生产时才能更加顺利。” “我心里的想法,自己都捉摸不透,倒是辉辉能够一针见血。”兰庭终于是叹了声气,还是不吃rou,只把春归一搂:“我认知中,妇人生产确然是件大险难,二meimei虽说已经出阁,但在我眼里,她仍是个不知事的丫头,我简直无法想象数月之后她便要面对那场险难,且这难关还只能尽人事听天命,我是懊恼了,不该过早答应让二meimei成亲,周家子再好有什么用呢?他也不能代替二meimei受生育之险。” 又轻吻了下春归的额头:“辉辉,我甚至巴不得能不受这生育之险,对我而言没有什么人比更重要,子嗣不是亲生又如何?横竖族人们满意,我们两个也满意不就是了,我不想遇艰险,换取所谓的骨rou亲缘,所以那些药,也不需再服用了,要真喜欢孩子,待过了这段儿,我便留意着族里的婴孩儿,我们挑个合眼缘的,过继来养在膝下便是。” “我关心迳勿的担忧,迳勿也没疏忽我的心结,知道我眼红二meimei这么快便有喜讯,更加焦虑自己的身体调治这么些年还没有起色。”春归靠在兰庭的怀中,不知为何觉得这时明明老怀安慰但好像偏要落泪的感觉,勾着兰庭的手指,默了一阵儿又才说道:“我再坚持一段儿,要果真没有孕育孩儿的幸运,也肯认命了,可要是上苍眷顾能赐我与迳勿生儿育女的福气,我相信也能佑我顺利渡过生育之险,迳勿也当信我,我这样执着,绝对不会屈服于险难,况乎我早已是时来运转,一路过来都是逢凶化吉,又没有行凶作恶为非作歹做尽败运之事,当然可得天道护佑平安顺遂。” 大奶奶说着就着自夸起来,终于是破了赵大爷消沉的情绪,不再紧顾着饮酒也拈了几箸獐子rou品尝,春归便知赵大爷虽然没有明说会答应兰心meimei的求情,态度上已经解除了对二姑爷的禁限了。 怎知眼看着暮色渐向深沉,窗外的北风也一阵紧似一阵,把廊庑底点亮的风灯刮得摇晃不止,这个时候外间忽有人往内传话,说是宫里来了宦官急召兰庭入宫。 春归手脚麻利的取了官服服侍兰庭更衣,夫妇二人并没有过多的交流,但春归莫名就觉得心胸都像是绷紧了,替兰庭束扣犀带时手指都在发颤,深吸了好几口气才把犀带束好。 兰庭握了握春归的手:“家里该准备的都得准备起来了,老爷和夫人应当都已听闻了风声,不过夫人行事始终不够沉稳,辉辉在她身边多提醒着些,三婶、四婶也能帮得上手,总之虽要有备,但慎戒张惶,殿下已经早便接手政务及京中军备,出不了什么乱子。” 春归抱了兰庭一下:“迳勿也要万事当心。” 她知道宫里这个时间召兰庭入宫,应当便是弘复帝病症已然危重了,弘复之治的时代即将降下帷幕,而往往新旧交替都难免看似平静却有暗流汹涌,端的 是看储君准备是否充足能否顺利接手权位,从目前的局势看太子方不会存在任何艰险,可第一次亲身经历这等大事的春归,到底还有些紧张担忧。 兰庭显然要镇定许多,且太师府不仅是他一人获诏,赵清城也同时得奉圣谕,叔侄二人一路上沉默的骑行,已见各处市坊俨然增强了巡防,及到东华门外,广场上已经站着不少官员在此候令,都是一脸的凝重却谁也不曾交头接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