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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也是没法子的事,我们费氏一族因声望厚重,自十年前就受旨入了镶黄旗,虽是汉军旗,也要依了他们满人的规矩。到时候选秀一事在所难免,夫人难道要日日惆怅不成?不如为夫索性辞了官,只要你舍得不要这三品的诰命。” “为了菡儿,不要便不要。” …… 姝菡此时亦步亦趋走在正白旗秀女小选之列,脑海中不知怎地就回想起父母当年的一番对话。 她那时还是六岁稚童,正赖在母亲怀里,对父母所言一知半解,不甚懂得何为禁宫,何又为选秀,更不曾留意母亲脸上忧虑神情。 今时今日,她顶着内务府包衣之女的身份应选,虽是主动请愿,但也是无奈之举。 唉,母亲该是会忧心的吧?孩儿终是没能躲过进宫这条路。 走这一遭,值当是偿清了岚姨一家的养育回护之恩;往后的路,唯有谨言慎行,不求飞黄腾达,只愿平安顺遂。 待期满出宫之日,但愿能得知兄长在世之消息,父母若地下有知,也请保佑孩儿和兄长有朝一日终可手足团聚。 姝菡默默在心中祷念,不觉已随众人走到了一处轩敞的院落中。 抬头远观,前面主殿正堂匾额上烫金大字写着:体元殿。 002 百余名秀女站在院子里,听着檐下披着氅衣的年长太监训话。 絮絮雪片零落在肩,却无一人敢动手抚去。 初入宫禁,总要经此一节,一为传圣意,二为明礼制,再则,也是为立威。这点苦头都吃不得,日后又怎能在贵人跟前伺候? 石阶下三旗秀女按着旗份五人成行从左至右肃穆端立,每方阵前又各有两名穿着青绿旗装的宫女,个个挺直脊背目不斜视。看年纪品阶,想来只是在外庭服役的粗使宫人,大概只是从旁处征调临时作为接引、表率。 姝菡看了眼前情形,心中有数,便收回打量目光,同旁人一样,继续低眉顺目受训。 按着尊卑,正白旗的秀女在右,姝菡因她“阿玛”索多木有官职在身,虽是六品小官,竟也跻身前两列。 约莫有两炷香的光景,那宣旨大监终于合了手中明黄卷轴,身侧的小太监机灵地伸出双手捧接。 “咱家把旨意传到了,这时辰也不早了,各位各司其职,也赶紧张罗起来。等都妥当了,也好去请两位娘娘移驾过来。”这话是朝着两边恭候着的几位年长嬷嬷和太监吩咐的。 “是,福公公放心,我等定会用心办差,也不枉您顶风冒雪亲来一趟。不如您先去殿内喝杯热茶驱驱寒?”领头的长脸高个子嬷嬷弯腰堆笑应和,明知这位是贤妃娘娘身边的红人高攀不来,还是顺口客套了一下。 “咱家还要回去复命,这茶就先不喝了,等办好了差事,娘娘自有重赏。小英子,咱们走。” “是,师傅。” “我等送送福公公。” 随着几位主事的嬷嬷太监簇拥着把那位福公公送往大门外,院子里的众人似是齐齐约好般松了口气。 “jiejie,那位福公公可真气派,他比咱们阿玛的官儿还大吗?” 姝菡正在心里默忆海佳氏五代之内的族谱,却听见前方脆生生的动静。 原来是同旗第一排左手边的一个矮个子少女正偷偷扯着她身旁高个子少女的袖子,尽管已压低声音,却忘了此刻所有人正噤声。 那位被称作jiejie的少女显然意识到这声音的突兀,只侧过脸狠狠剜了她一眼,那提问的少女只得撅着嘴作罢,而左近的人或是侧目一视,或是假装视若无睹。 姝菡知道那是嘉瞻氏的一双姐妹,看腰间木牌上写着其父任内务府武备院卿,正三品的官职,委实不低了,按着本朝太监官职四品居极的定例,大概要高过方才那位福公公至少两个品阶。 只是不知,那提问的少女是真的出于好奇,还是有意当众炫耀自己的出身。 如果是前者,尚属天真;如果是后者,未免张扬莽撞了些。 不过不论是哪一样,都不太适合在这禁宫中生存下去。 若方才那位福公公风闻自己被个初入宫闱的小宫女拿来比较,但凡气量狭小些,想让她往后吃些苦头再简单不过。 也幸好那少女还有个亲jiejie在身边看顾,那一眼看似凶煞,实则包含着多少手足爱护之情。 从前长兄冷着脸训自己的时候,大抵也只是怕父亲母亲下手罚得更狠吧? 想到这里,姝菡不自觉地把手按在腰间的嫩绿色荷包上。 里面是当年离京前母亲在城郊普渡寺求来的平安符,全家一人得了一个,而兄长的那一个,还是自己亲手缝了香囊装好替他挂在腰间。 这么多年过去,她不禁怀疑,世间真的有神佛在护佑众生吗?那为何兄长至今都杳无音信,而父母那么好的人,竟也不得善终? 作者有话要说: 清朝太监的品阶在康熙、雍正、乾隆年间都有过几次调整,取雍正年间正四品为限 第6章 【留】 体元殿东配殿之内,十数个炭盆被分散安置在穿堂各处,虽赶不上主殿里的地龙暖和,却也足以抵御一门之隔的风雪严寒。 按着主事嬷嬷所说,这全赖贤妃、淑妃两位娘娘的恩典,才能让诸人免于在风雪里彻立。 一屋子近百名上三旗小选秀女规规矩矩列队等候传唤,在几个旗装宫女的领挈之下井然有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