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节

    “三年了。”小兵老实回道，军姿站的直直的，憨憨的。

    “几岁入伍的？”

    小兵挠挠头，笑道：“成年就来了，家里人多，饭吃不饱，就来部队了，我娘说了，部队包吃包住，待遇好，以后也能娶上媳妇，我就一直留着了。”

    谢起云了然的点头，这年头能吃饱饭养大孩子就不错了，他们当兵没有多么长远的想法，就是想把日子过好。

    小兵像是打开了话匣子，笑眯眯的说道：“刚开始来部队的时候什么都不习惯，活不多，但是规矩多，好在班长人好，啥都教着管着，慢慢的也就习惯了。现在让我回去，我都不知道要做什么，炊事班的兄弟人也好，大家都好，连长也好，以后我要一直呆着，呆到退伍。”

    苏梓瑶端出粥，脸上多了些笑意，看着他问道：“锅里还有点粥，想吃就去装点。”

    小兵连忙拒绝，他哪敢啊，虽然看不懂两位首长是什么关系，但是下意识的就认为这个不适合，所以回道：“不了不了，全营地估计就咱炊事班的人最不缺吃的了，每天都吃的饱饱的，首长们吃，我去收拾厨房。”

    苏梓瑶还没劝，手上的碗就被谢起云接了过来，“不用担心剩饭，我吃得完。”

    这话有点幽怨，饿着肚子还要把苏梓瑶亲手做的分食给别人，他没用眼睛盯着那小兵都算大度了。

    苏梓瑶抬头再去看时，谢起云早就转身到外面食堂了，徒留一个倔强的背影，她想了想，一个早餐都能吃十个八个包子的人，就算是再大碗的粥估计也填不了肚子。

    失笑的摇摇头，端着自己的那份坐到谢起云面前，两人吃饭都挺安静，除了谢起云有意控制，但是速度依旧有些快，稀里呼噜的还是把粥三两口喝完了。

    苏梓瑶眨眨眼，特别想问他难道不会觉得烫？

    两人吃完小兵也把东西重新归置好了，锁上了食堂大门和他们道别，一溜烟就跑了。

    谢起云把苏梓瑶送到了办公大楼那就分开走了，看着苏梓瑶进入新兵营地，谢起云才从暗处走了出来，自己回到病房去休息。

    第二天开始苏梓瑶早上跟着新兵连一起起床然后跑五公里，吃了早饭后站军姿练军体拳。

    下午的时候特意和成晓丽换了个时间，大家以为她是去医务室看着谢少校去了，不知道他们去了另一个训练场加训。

    罗浩虽然借了场地给谢起云，但是并不知道这是用来训练苏梓瑶的，要是知道的话，估计也是一个结果，甚至会热情的过来倾囊相授，能看着手下的兵越走越远才是他留在连队的意义。

    谢起云时刻谨记贺武的经验（贺武：并没有！），所以对苏梓瑶那是绝不含糊，不想拿第一的士兵不是好兵，苏梓瑶的身体素质很好，但是缺乏系统的训练，成绩虽比一般人好，但是和尖兵比，差距就很明显了。

    针对这些，谢起云也有独家秘方，如何加训卡在临界点，开发身体里剩余的潜能，他绝对是其中的佼佼者。

    四百米障碍跑看似灭绝人性，挑战身体极限，但是在战场上来说，应对各种复杂地形，在枪林弹雨里冲刺寻找突破来说，就不难理解两分钟才算合格是为什么了，每损失一秒就代表生存的希望少一分，练好四百米障碍跑是所有兵们必须克服的难关。

    五公里长跑就更好理解了，练的也是耐力、体力，是一切训练的基础，不然一天的训练下来，菜鸡都得歇菜。

    苏梓瑶的悟性并不低，但是要改变身体的习惯，也绝不是一朝一夕能改的，谢起云就是让她用大量的时间去一点点纠正，一次次中习惯，然后变成下意识的动作。

    随着苏梓瑶逐渐掌握四百米障碍跑的要点，贺武和谢起云的电话联系也越来越密切，一开始是谢起云没事打电话问他一些有的没的，利用后就挂了电话找不到人。

    现在贺武倒是主动打电话了，还直接打去罗浩的办公室，每天都在劝还没把人追到手的队长尽快回来。

    “行了行了，一个月也还没到，急什么？”谢起云扯着电话线，从窗户往外看，前面的小方阵就是新兵连的，又在走正步了。

    “老大，文老大都下命令了，让你要养伤就回来养，咱们这什么都有，再不回来他就过去找你了。”贺武也是一肚子的苦水没处说啊。

    文指导员那是笑面虎，他肚子里的弯弯绕绕估计早就被看的一清二楚了，最近任务多，临近过年也没个消停，也就老大因伤休假，他这个副队长顶了上去。

    写报告快写到吐，要是谢起云有进展，这也就不说了，可事实就是这位大哥连告白都没，小姑娘的手也没有摸到，这就让人非常想吐血了。

    “最近我在帮她训练，年后军区大比她也要参加，没练点成果，我就回去，那能行吗？”谢起云云淡风轻道：“你就再顶几天，我就回去。”

    贺武狐疑道：“不是，我说，你还帮人训练去了？都怎么训练的？老大，人小姑娘可不是你手下的兵，你要——”

    “行了行了，没事就挂了，我心里有数。”

    心里有数的谢起云挂了电话，直接回去病房继续捣鼓他的弹壳坦克了，挖空心里才把自己叠好的纸心塞了进去，准备等要离开的时候送给她。

    成不成的，就看她什么回答了。

    当然，谢起云心里是没有第二个答案的，不成就再努力，一定会成的。

    苏梓瑶感觉到这些日子谢起云对她要求是越来越严格了，虽然没有冷脸，语气也挺温和，但是下手那是毫不手软，成晓丽有一次好奇他们的训练模式也过来以加练为理由蹭训练场。

    当晚回去就歇菜了，第二天死活起不来，泪眼汪汪的看着苏梓瑶，好似她是饱受摧残的小白菜。

    月底考核，所有新兵翘首以盼的时刻来了，但其实和平时训练也并没有什么不同，但是这些成绩却直接挂钩他们以后要分配到哪个连队，成绩越好越抢手。

    男兵那边火气都很旺，女兵这边也有些紧张，但没有男兵那么激烈竞争，要分配到哪大家心里都有数，尤其于萍，算是被成晓丽悄悄私下透露过了，算是吃了个定心丸。

    洪元英那边也是早出晚归、披星戴月，训练上非常刻苦，成绩也稳定提升，侯燕在记录上特别在她名字上划了个圈，表示重点关注。

    苏梓瑶和方岚的约定也到了限期，因为这些日子在训练场并不怎么能看见苏梓瑶，方岚的成绩也稳定在九环，对上苏梓瑶也有一战之力，这些日子得意洋洋，有那么点扬眉吐气的感觉。

    就算四百米障碍跑她比不上苏梓瑶，但是打靶上，她未必就会输了她。

    一月初，积雪薄了些，新兵打靶的场地也换到了另一处偏僻的山脚，和上次的流程并没有什么不同，不过罗浩倒是亲自过来了，又一批新兵即将下连队，他也过来看看有哪些苗子要提前沟通留下，哪些适合分配到别的连，统一考察。

    对这些女兵们来说，就有点领导检查成果的时候了，握着枪的手都有些发抖，稳住了呼吸，才没有闹出打靶成绩为零环的笑话来。

    也不知道侯燕是不是特意安排的，把方岚和苏梓瑶直接放到了最后一列，成晓丽比完以后就站回队里，遥遥盯着方岚，必须把这个人钉牢了，防止这人使坏。

    阴沉沉夹杂着冷风，罗浩皱眉凭感觉就能闻见空气里潮湿的水汽，过不了多久应该又要开始下雪了，因为风速的关系，很多新兵的打靶成绩比平时差了不少，打完靶后都有些垂头丧气的。

    等轮到苏梓瑶她们这一列的时候，已经是一小时后了，她们打完今天就可以收队，去食堂吃点热乎的饭菜，回营地里休息了。

    女兵们有些漫不经心，冷的悄悄在搓手的，在跺脚的，也有在看这俩不对付的凑在一起比赛，结果是不是还是一边倒的碾压。

    她们心里的感觉也很复杂，苏梓瑶实力强没有错，但方岚这些日子也挺努力，大家都看在眼里，虽然方岚个性是挺惹人嫌的，但是也和她们这些小兵一样，大家也渴望看见小人物翻身逆袭大佬，这和苏梓瑶人好不好没什么关系，就是纯粹想看这个情节。

    于萍她们就不一样了，她们可是坚定的苏吹，苏梓瑶人美实力强个性还好，哪哪都比方岚强，就该一次性给方岚打脸打够，让她彻底没话说，不然老在眼前蹦达也够烦的。

    方岚也不说狠话了，她决定用实力告诉苏梓瑶，这些日子她没白混，也是下了苦功的。

    距离新兵队伍不远的山头上，谢起云攀上一棵树，直接拿着望远镜就坐在树枝上，支着一条腿准备去看第一手资料，嘴里叼着根杂草根嚼着，嘴里还念念有词。

    离近了听才能模糊听到一词半句，‘第一’、‘加油’。

    罗浩早就从侯燕那知道苏梓瑶的成绩不错了，有些可惜的扫过她，这些成绩最终也不会报上去，留下的只会是所有新兵的成绩，可惜了。

    方岚听到她的名字，领了枪迅速趴在地上，眯着眼对准准星，看着百米范围外的那个小点，吐出一口气，接过子弹安装好后就等着命令了。

    苏梓瑶也在她旁边趴下，准备好东西，侧过头看了眼侯燕，侯燕正双目含笑看着她，似是对她说好好干，就连罗浩也不知道在期待些什么，双手抱胸站在不远处，等着她们打靶。

    一声哨响，方岚在其他人的打靶声中，直接对苏梓瑶比了个一的手势，示意两人现在就是正式开始比了。

    苏梓瑶挑挑眉，比了个ok的手势，也不管她看没看懂，沉下气把注意力就放在了靶子上，两人几乎同一时间开枪，第一个十环出现。

    “方岚、苏梓瑶，十环。”侯燕眯着眼念道，手上的笔也划了个勾。

    “方岚——九环。”

    “苏梓瑶——十环。”

    ……

    “方岚——十环。”

    “苏梓瑶——十环。”

    罗浩已经放下手了，往前走进了一步，直接挡住了谢起云的视线，拿着望远镜的谢起云有些不满的皱皱眉，干脆直接换了一棵树飞快爬了上去继续看，但是比赛已经结束，虽然知道肯定是苏梓瑶赢了但他还是想要亲眼看见她获胜的那一刻。

    方岚看着前面的靶子有些出神，48，苏梓瑶之前打出的成绩，她也打出来了，但是苏梓瑶也进步了，次次十环，状态稳定到令人发指，让她心肝脾肺都在热火一样的烧着，也咬着唇说不出一句话来。

    苏梓瑶本想起来，没想到罗浩却上前来，递给她两枚子弹，垂眼问她：“能看见前面红色的那个靶子吗？试试去打它。”

    苏梓瑶愣了下接了过来，抬头看了眼rou眼只能看见一小处红圈的靶子，眯着眼侧着脸调整准星，就看见了罗浩说的那个红靶子，距离新兵练的靶子估计有二三百米的距离。

    不知何时，空中开始纷纷扬扬的落下细小的雪花，其他女兵不知道罗连长怎么还不让苏梓瑶起来，但都没有多话，反而安静的等在一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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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6章

    如果是在正常的情况下, 细小的雪花从天空慢慢飘落在文艺青年的眼里是唯美的，成晓丽也曾经是有那么点文艺女青年的倾向的。

    但是在已经趴伏在冰冷地面已经十几分钟的苏梓瑶来说，身体上的感觉就是冷, 一动不动的姿势让身体的热度在飞快流逝，指尖有些僵, 小小的吸气呼吸都会带出一阵白雾。雪花落在睫毛上，视野范围内的那抹红在纷杂的雪景里更加明显, 但精神却要高度集中。

    谢起云并没有指点太多如何打靶, 也不需要分析太多, 传统的打靶要素就是三点一线，瞄准时的出瞳距离，避免后座力对人眼的伤害，眼睛、准星、目标维持在一条直线上。风向和风速则会影响子弹的射向偏差，有些手感是要一枪枪摸索出来的，惯性偏高偏低，光线折射，这个无需多说。

    练多了经验有了, 再加上一些天赋手感，靶靶命中红心就不算太难了，这前提就是新兵打靶的一百米场地。

    现在罗浩自作主张想要考察苏梓瑶二百米打靶成绩，苏梓瑶没怎么训练过, 打靶的成绩就不好保证了，好在她算是编外人员，不会记录上成绩, 好与坏对她的影响都不大。

    罗浩亲自拿过哨子，和那头的人员挥舞了下旗子预备，然后才吹响了哨子。

    苏梓瑶停顿了几秒，在大伙以为她就要趴在那里趴到天长地久的时候，她开枪了，两声‘砰、砰’的声音响起，大伙还没反应过来，这就已经结束了。

    女兵们面面相觑，嘴唇动了下，又把话咽了回去。

    这一百米比赛的时候苏梓瑶还墨迹了好一会儿，现在打靶距离远了，速度反而快了？这是不是乱打一通啊？

    但这个疑问很快就没了，因为罗浩已经亲自报出了苏梓瑶的打靶成绩。

    “九环。”

    罗浩的双眼有些复杂的看了眼苏梓瑶，如果是新兵连的女兵出了这么个打靶高手，他会高兴，现在则真的有些不好说心里是高兴多一点还是遗憾多一点。

    苏梓瑶看罗浩没有其他吩咐了，就收起枪站了起来，稍微活动了下向他敬了个礼，才把枪还了，自己归队。

    成晓丽也顾不得那些纪律了，直接用胳膊肘撞一下苏梓瑶，对她挤挤眼，比了下大拇指。

    不得了，来基层重新回炉，这成绩迎风就涨，牛了啊，等回去了林阿姨估计都要认不出苏梓瑶了，这干脆俐落又有股隐隐气势的女军官是谁家的呀？反正她看了是觉得这样的转变很好。

    女兵们稀里糊涂的收了队，侯燕带着她们又回去食堂唱歌吃饭，再回去新兵连，她们还有些懵，全程都有些摸不清头脑。

    不是，罗连长后面让苏梓瑶加练了两次打靶成绩，九环代表什么也没个说话，她们一头雾水又觉得好像是很了不起的成绩。

    最后的结论还是觉得苏梓瑶很厉害，厉害到连长都佩服了，后面当然都是她们自己猜测的。

    以及苏梓瑶和方岚之间隐隐的对立比试，虽然没有到处宣扬，但是这俩每次打靶的样子，大伙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现在结果出来了，对方岚的观感就很差了。

    方岚也是个狠人，赌注如此，现在不止她没有谈论苏梓瑶相关的话题了，也不让周围的人提，两人同处一个队里，愣是把人当透明人来看待。

    苏梓瑶乐的轻松，不管方岚心里都是什么想法，以后见面的机会估计只有医务室医生和病人的区别了，说到底，她们只是彼此间的过客，还是限定时间的过客。

    方岚的成绩虽然比起苏梓瑶是差了，但是在女兵里却是拔尖的存在，罗浩已经决定把她留在通信连了，至于其他的女兵也陆续有了安排。

    新兵下连队有专门的排长过来安排，罗浩在考核结束后的第二天，分连之前，让食堂做了一顿丰盛的晚饭，让大家吃好喝好，自掏腰包买了不少汽水回来，酒是没有的，明天还有新任务，也不适合喝酒。

    成晓丽也有些感慨，三个多月的新兵连生活，开始以为这日子又苦又累，现在想到要结束，又有些舍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