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页

    “这么说,你父亲是百越国的王子,因为厌倦了兄弟纷争,想要一心一意地创作曲子,所以,他就离家出走到了北境城?”

    姬红玉提起当年往事的时候,依旧难掩遗憾和悔恨:

    “那天我回去的时候,就已经晚了,父亲他当时就没有了气息,冰冷地躺在地上……我若是不那么贪玩儿,早一点归家,说不定父亲还有救的。”

    苏语嫣没有说什么这不是你的错之类的话,这样浅薄的安慰并不适用于姬红玉,道理他都明白,但他给自己画了一个圈,固执地困守在中间。

    “那你既然已经是百越唯一的皇孙了,怎么又成了出使大启的使臣了?”

    姬红玉眼波流转,温情脉脉地瞧着苏语嫣:

    “你冒险办了一件这么大的事,我自然要找机会来看看你的安危,况且,我在大启这边还有不少生意没有归拢好呢,我得好好善后,将来,就没有之前那种自由的日子了。”

    苏语嫣浅笑,无视了姬红玉的眼神,若是说他们两人之前还有那么一丝可能的话,随着姬红玉身份的变化,这种潜在的可能性已经完全消失了。

    察觉到了苏语嫣的态度,姬红玉无声叹息。

    随即,他又嗔了一眼对面铁石心肠的小丫头,一双微挑的桃花眼里,似乎藏着千千万万句的欲语还休,着实让人觉得缠绵哀怨。

    苏语嫣已经习惯了这人的多情眼眸,懒得分辨其中的真真假假,只是自然而然地换了一个话题。

    “之前我给你去信,说是在洛京城的一家酒楼里,听到了耳熟的曲子,你后来说要调查曲子的来处,那调查出什么了吗?”

    苏语嫣说的酒楼,就是之前那家妙香居。

    那日她和裴玄去听曲,那位献艺的小茉莉虽然唱着靡靡之音,但是她弹奏的琵琶曲却很不俗,若是单独聆听,还是非常高妙轻灵的。

    那曲子悦耳不俗,又是其他乐坊没有的曲谱,所以才能把见多识广的广和帝吸引住,苏语嫣询问时,小茉莉也说是自家的珍贵曲谱,不外传的。

    而更巧合的是,这所谓的不外传的精妙曲子,偏偏是苏语嫣之前就听过的,为她演奏的人,也同样说过,曲子是他父亲生前所谱写,外人都没有听过的。

    比起不知来历的小茉莉,苏语嫣当然更相信交往多年的朋友,于是那天从酒楼回来后,她就给姬红玉写了信。

    姬红玉很快回了信,在信中,姬红玉告诉苏语嫣,那首曲子就是当年被姬红玉的母亲抢走的曲谱之一。

    “我父亲去世了,我还小,刚刚写成的曲谱被她拿走后,按理说,我应该是不会演奏的。

    可她不知道的是,我继承了父亲的乐感,过耳的美妙音乐,总能记住个七七八八的。

    父亲在谱写曲子的时候,曾经断断续续给我弹奏过,我一直记在脑海里呢。

    后来,等我长大一点了,就按照幼时的记忆,把先父的作品一点点地复原出来,着实摸索了很多年。

    当然,肯定是和原来的版本有所区别的。所以,你在洛京城里听到的,大概才是最原始最正统的那种。”

    这段话写得平平常常,苏语嫣却读得悲凉,她明白姬红玉信中的未尽之言。这世上,能知道那些曲子的,活着的人中除了姬红玉,也就是当初那个抛夫弃子的女人了。

    那封回信后,苏语嫣就没有再提过那个话题,她不想再给朋友的伤口上撒盐。

    但是在最近的一封信中,姬红玉主动提起了这件事。

    他在信中说,根据苏语嫣提供的线索,他去查了他生母当年的去向和如今的现状,若是发现了那个女人的踪迹,他会去向她讨回当年的那些手稿的。

    因为姬红玉这种不避讳提及此事的态度,苏语嫣今日便大大方方地问起了后续。

    不曾想,一向在三教九流中颇有名声和手段的姬红玉这次却失了手,他朝着苏语嫣遗憾摇头,说他没有查到生母的具体下落。

    “那个小茉莉三姐妹是信王的人,我去查了当初□□她们才艺的人,发现和我母亲关系不大。

    那些人也是无意中得到的原稿,之后视若珍宝,谎称是家传之作。他们也是凭着那些独一无二的曲子,得到了信王的重用。”

    提起这些,姬红玉冷笑一声:

    “我仔细审问了那些得到曲谱的人,都说是一个落魄妇人卖了换钱的,后来他们再去寻找,就不见了那个妇人的踪迹。

    我猜想,她大概是被当初那个贵人抛弃了吧,最后,呵,还得靠我父亲的心血苟且度日。”

    容貌昳丽的男人极力保持着从容神色,但是微红的眼尾和紧抿的红唇却泄露了心底最真实的情绪,苏语嫣忍不住伸手拍了拍姬红玉的肩膀,又朝着他笑了笑,无声安慰。

    感受到来自朋友的关切,姬红玉心中微暖,他同样朝着苏语嫣展颜一笑,不再沉浸在那些过往中。

    两个同样艳丽漂亮的年轻人相视而笑,一瞬间,裴府素雅简洁的会客正堂似乎都被衬得堂皇富丽起来。

    裴玄外出归来,抬首便看到这一幕,他忍不住眯了眯眼睛,眼底墨色翻涌,波澜渐起。

    第44章

    裴玄看到姬红玉的第一眼,就知道这是个深沉狡诈之人,苏姑娘对待这个朋友一片赤诚,而对方却肯定没有回报相同的坦荡,他审视着这位身世复杂的百越国特使,沉默地评估着对方的可信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