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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是他们这出表演足够到位,段晏没再提问,只是放下筷子,双手交叠在桌上:“刑叔叔的意思,是让我当面带句话给裴小姐。” 裴初知摆出洗耳恭听的样子。 从段晏口中复述的话,充满了长辈循循教诲的意味。 翻译过来直白点说,就是刑致远知道自己儿子从小性格张扬,也不是多么会体贴女朋友的人,所以恳请裴初知今后多担待。 裴初知听完,真诚地笑了笑:“麻烦你转告叔叔让他放心,刑野对我很好,和他在一起并不会辛苦。” 刑野喝水的动作一顿。 再看向她时,眸色稍沉。 · 这顿晚餐并没有持续太久,离开酒店时,时间也才刚过八点。 裴初知坐进车后座,看见刑野站在车外与段晏聊了几句。 她靠在椅背上,透过车窗打量刑野的侧影。 窗外流动的光影浅浅映照出他深邃的轮廓,男人不知在想什么,眉眼低垂,硬朗的下颌线浸在半明半暗的光线里,像一幅精心描绘的画卷。 少顷过后,刑野坐上车来。 前排司机问:“需要先送裴小姐回家吗?” 裴初知想起来时的路上,刑野提过他家离酒店不算太远,便回答说:“不用了,先送刑……” 话还没说完,刑野缓声开口:“嗯,先送她。” 司机当然选择听刑野的话,在前面路口调转车头,往裴初知家的方向开去。 裴初知不解地扭过头:“早点回家休息不好吗,我记得你明天早上有外地的通告?” “没事。” 刑野也往后靠上椅背,与她近距离地四目相对,“多陪你一会儿。” 车内视野暗淡,衬托得他低沉的嗓音愈发悦耳。 裴初知眨了下眼,唇角不知不觉地弯起,带着一点甜丝丝的笑意就浮现了出来。 她想起之前段晏说过的话,有些好奇:“为什么你爸爸,要托人专门提点我几句?难道他怕我万一跟你吵架,会在媒体面前说你坏话?” “他觉得我脾气躁而已。” 刑野轻嘲。 裴初知心下了然。 如果说娱乐圈里谁最不可能艹人设,那么这个名额肯定非刑野莫属。 他在媒体面前表现出来是什么样,他本人在生活中就是什么样。 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他都不是那种温和友善的个性。 “我爸是个好脾气的人,而且也很圆滑,跟谁都不会当面翻脸。”刑野淡淡地为她解释,“所以他总希望我能收敛点,最好别再让他看见我又怼了谁的报道。” 裴初知想了一下:“我倒觉得你这样很好。” 刑野:“你真这么觉得?” “真的。”她笑了起来,有光彩从眼底掠过,“虽然我不记得小时候你长什么样了,但你当时给我的印象还挺深的,你好像从小到大性格没怎么变,能保持自我不是挺好吗?” 刑野抬眸,语带迟疑:“我给你的第一印象,是什么样?” 裴初知没想到他会把重点落在这里,只好回忆了一番:“有点委屈吧,但主要还是凶巴巴的,像动画片里的那种狼崽子。” 刑野无声地笑了笑。 其实他回头再看当年那一幕,记忆里的画面依旧清晰如昨。 他记得很清楚,那段时间他过得很不如意。 同学都知道他母亲是大名鼎鼎的女演员,却没有因此对他多出几分友好,反而明里暗里找过他不少麻烦。 有一回下课时分,班上和他最不对付的那个男生,故意叫了一群隔壁班的同学过来,用所有人都能听见的音量说:“他mama在电视里跟别的男人亲嘴,他爸爸戴绿帽子了!” 对于演员而言再正常不过的工作,在心怀恶意的小孩子眼里,却变成了一件肮脏不堪的事。 在周围的嘲笑声越来越大时,刑野站起来,拎起座椅毫不犹豫地砸了过去。 那小孩被送进医院缝了三针,闻讯而来的记者蹲守在医院大门外,用最具诱惑力的文字把他描绘成仗势欺人的天生恶棍。 而那只不过是他成长过程中,十分寻常的一幕。 随着年龄渐长,他就越痛恨自己为什么是郁婉的儿子。 如果他的母亲没有那么高的知名度,他的童年应该会比现在要快乐很多。 那些埋怨的心理让他越来越暴躁,以至于发展到在家见到郁婉就摔门离开的地步。 暑假开始的那一天,刑致远把他叫过去:“mama的朋友要拍一部电影,他们还缺一个小男孩的演员,我们已经打过招呼了,你后天就跟他们去一趟溪市。” “我不想拍电影。” 也不想成为郁婉那样的明星。 “这是命令,必须去。”刑致远难得用了严苛的语气,“去看看一部电影是怎么拍出来的,你该学着了解mama工作的内容了。” 进入那座花园的时候,刑野并没有拿这次拍摄当回事。 他分到的角色戏份不重,台词也不复杂,他自认为早就背得滚瓜烂熟。 可当人站到镜头前,才发现一切并没有想像中那么简单。 他什么都不会。 一会儿挡住了对戏演员的脸,一会儿台词说得像背课文,一会儿忘记了看镜头。 他小小的自尊与骄傲,都在那么多人面前被碾压得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