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5 章

    夜色正好, 方泽宸抬头望着看不见尽头的星空, 却再也没了以前的闲情逸致能够欣赏出一点儿美感。

    他的神智已经有些不清, 在被折磨的数年间，早已将活下去视为洪水猛兽。

    若不是那点最后的信念支撑着自己, 早就解脱不去在面对这令他痛苦的毫无根源的世界。

    知道自己病了, 精神上的疾病已经让方泽宸总是出现幻觉, 浑浑噩噩不知是否活在人间。

    可他的心中总是在想, 想着他经历这一切的原因，想着他到底是哪里得罪了那些人，以致于紧盯着他不放，还不惜牵连他的亲人。

    到底是为什么, 再大的仇恨, 伤害他还不够吗？

    何况他绞尽脑汁很努力很努力的去想, 还是想不到到底是哪里来的仇恨，不知道的仇恨，真的可以深到牵连无辜的地步吗，是他不懂，不懂事情到了这个地步的原因在哪。

    为什么要让他的哥哥，也惨死在那个他最恐惧最害怕的基地里面，除了大哥, 他没有其他可以失去的，可最终也因为他, 连累的大哥命陨那里。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 无论起始的原因是什么, 慕白在方泽宸这里都无法原谅，杀死慕白，成了他穷尽一生也要完成的目标，拼上所有包括生命也要将慕白为哥哥陪葬。

    空气中散发着丧尸的些许腐臭味，好久没去过基地，也许久未见过活人，方泽宸日日躲在丧尸堆里与丧尸为伍，只有饿的狠了，才会出去找点食物。

    日子久了，甚至有些忘记了为人的感觉，明明是人，却整日里活的像只丧尸。

    “嗷呜嗷呜”，一只穿着破破烂烂的丧尸蹦跳着来到了方泽宸的身边，疑惑的“看”了一眼自己的同类，似是不理解大家都在找寻食物，为何有一只例外的在这里坐着看天。

    没有“食物”的味道吸引，丧尸不知所以的蹲在方泽宸的身边，一同抬头仰望着天，倒是有些像等待“食物”从天而降的样子。

    馋了许久的丧尸却不知道，让他许久吃不上食物的罪魁祸首不是别人，正是在他面前的同类，还傻乎乎的坐在人家旁边陪着“欣赏”起夜色来，颇有几分被人卖了还帮着数钱的意思，不过丧尸连钱都不会数就是了，只会傻傻的嗷嗷叫。

    可能是沾染的鲜血少了，这里的丧尸比其他地方的丧尸少了些对血rou的执着，渴望还是有的，总不至于像外面那些丧尸，见着人就想扑上去撕，闻着一点味道便疯狂涌过去，佛系的它们很随缘，有了才吃，虽然已经很久没吃上了。

    最近丧尸们有些躁动，不是不沾染就能戒掉的，对于血rou的那份渴望，是源于骨子里的嗜血。

    骨子里的天性，折磨着这些许久未进食的丧尸，丧失了道德观念成了一具没有灵魂的空壳，就不存在什么克制不克制，不知原因聚在一起的丧尸都离开了，只剩下这只看起来呆呆傻傻的。

    一下子方泽宸的身边安静下来，没了丧尸的嗷嗷叫喧闹，无一人陪伴的方泽宸冷到了骨子里。

    上了所有基地黑名单，没有一个人站在他的这边，到了最后，竟是丧尸给他带来几分的热闹，何其讽刺。

    都道末世丧尸可怕，缩减了人类的生存空间，可在方泽宸这里，被世界抛弃的他却是不知到底是天灾更可怕些还是人祸更可怕些。

    知道是一人的原因导致的结果，谁会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去为了他对抗异能大佬，可还是情不自禁的对抛弃他的世界心冷。

    感受到身边的丧尸陪他做了很久，方泽宸有些疑惑，难不成这只丧尸“发现”异常，对他同类的身份产生了“怀疑”？

    歪头打量着衣不蔽体脸上脏的已经看不出面容的丧尸，方泽宸死水般的世界稍微泛起了点波澜，越看越觉得熟系。

    由雪花化为的雪水泼到了丧尸的脸上，方泽宸突然有些好奇，这个能违背丧尸本性蹲在他身边的丧尸长得是什么样子。

    冰冷的水清洁能力很强，不一会儿让脏的黑乎乎看不清面容的丧尸露出了真面目，青白的脸是尸体的灰败颜色，不怎么好看，却让方泽宸精神一震，某些回忆也回归脑海。

    曾经他们住在同一个宿舍，在教室里打打闹闹，高中三年大学四年的兄弟。

    末世前还常有联系，在末世到来之后彻底失联，竟是变成了丧尸。末世就连亲人失联的都有很多，何况是好友，能联系上的少之又少，这不是方泽宸见到的第一个好友，却是唯一站在他身边的好友。

    “李维安，维安。”喃喃的叫出久违的名字，得到了微微歪头的回应。

    目光呆滞没有一丝人气，浑身的冰冷青灰，明明成了一具尸体，还是固执的违背丧尸本能坐在方泽宸的身边。

    活得如同行尸走rou，没有笑没有眼泪，却在这一刻那些被压抑的情绪猛然爆发。

    方泽宸哭得撕心裂肺，似乎想将所有的委屈和痛苦尽数释放，就算是变成了丧尸，残留的那份感情依旧能突破物种的限制来到他的身边，让他知道，最起码，他不是一无所有。

    不管是人还是丧尸，到底给了方泽宸最后一份慰藉，给了他一个发泄痛苦的地方。

    大哭之后，方泽宸也离开了这个生活许久的地方，向着那个噩梦般的基地走去。

    血海深仇不共戴天，复仇的信念坚定如初，没有回头，哪怕那只丧尸给他带来了些许心情上的放松，依旧改变不了他一人独行的复仇之路。

    潜入疾风基地，方泽宸很快找到了那个令他恨之入骨的人，慕白的面貌，是他永远忘不了的噩梦。

    方泽宸料到了自己的复仇之路艰难，却没料到会造成那么大的伤害，他的异能比慕白低上半阶，真动起手来却是不落下风。

    慕白拥有空间异能已经不是秘密，为了不让其逃走，方泽宸用了十级异能者才有的空间开辟，锁定慕白让他暂时只能在一小段空间活动，只要空间波动不正常，方泽宸便能发现问题，及时阻止。

    在不要命的打法下，方泽宸隐隐占据上风，不出意外，有很大可能复仇成功。

    可在这个时候，围上来许多的异能者，竟然不惧他十级异能者的威压站在慕白的身边供他驱使，一同来围攻他，让方泽宸有些束手束脚。

    知道这些人是疾风基地的大部分的高阶异能者，也知道他们的死亡会带来什么，可是方泽宸不想放手。

    仇人就在眼前，怎么可能就此放弃，他的放手，不会换来慕白的良心发现，只会尽可能的将他留在这里，失去这次机会，以后还不知是否再有复仇的可能。

    既然选择，就要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方泽宸知道自己也有错，知道那些人的选择可能面临着各种各样的原因，不该全部一棍子打死，可只要站在慕白身边保护他阻拦他复仇之路的人，要么挪开要么死，他没有分辨的时间，确定其中有多少无辜之人。

    遇神杀神遇佛杀佛，方泽宸杀红了眼，鲜血早已染红了他的全身，已经分不清到底是他的还是丧生异能者的。

    如同在血水里滚过一圈，喘着粗气，看着目露惊惧却不想放弃的人，方泽宸不明白，既然有面对他的连死亡都不惧怕的勇气，为何连质疑慕白的勇气都没有。

    被方宇养的很好，很少看得到黑暗，末世的到来，却是让方泽宸直接从天堂掉到地狱，他没有机会学习弯弯绕绕，当然不会了解人性驱使的选择，除了所谓的道德标尺正义，还有利益的纠葛。

    当利益让他们站队，他们就以为只能前行，以己度人，他们不会想放过围杀自己的人，因此硬着头皮也要坚持下去，孰不知不过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车轮战加上十级巅峰的慕白，纵使不要命的打法加持，方泽宸也坚持不住了，眼前开始模糊，世界天旋地转，但不见着慕白死去，他是不甘的。

    到了这一刻，压抑着不想用的招数没了压着的意义，将死之人，不过求一份大仇得报，这些人却不如他愿，让他死都不得安息，既然这样，就怪不得他了。

    异能自爆的威力，足以让参与这场战争的人全部消失，这是末世没有解锁的招数，也是慕白他们没有防范的原因，慕白他们兴奋的看着眼睛逐渐迷离的人，笑得开怀，大概是想着在方泽宸死后怎样办庆祝宴吧。

    对不起，在场的异能者看着方泽宸口型猜测出了这三个字，才疑惑着为何道出这三个字，恐怖的能量席卷，只来得及做出惊恐绝望的表情。

    炫丽的异能肆虐，是雪花飘零带来的生命收割，一片片精致的雪花，成了收割性命的镰刀，异能肆虐之处，所有生命凋零。

    一切寂灭，安静的可怕，吹过的秋风，奏响了这场复仇的哀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