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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行越这次没骗她。 香兰放轻了声音:“姑娘,你怎么了?” 她有些手足无措,实在是缇宁现在太惨了,她缩在床角抱着膝盖,双眸泛红,嘴唇起了干裂,脸上像是敷了几层干涩的白面。 缇宁没听见香兰的声音,她脑袋趴在双膝上:“我想一个人待会儿。” 香兰听罢,尽管知道缇宁听不到,还是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 缇宁闭着双眼,心情抑郁,她不知道她是做错了还是做对了。或许从一开始裴行越怀疑的时候她就该坦白,然后一切以他为尊,忠心听话,说不准也能谋求一条生路。 可她选择了另一条看似最保险的路,如今混成了小聋子。 难过吗?缇宁难过。可后悔吗?缇宁不后悔,每一个决定都是她自己做的,或许她不够聪明,没能正确判断形势。可后悔是这个世界上最没用的事,她不够聪明不够机灵,这种需要先天赋予的东西她没法抢救,她只能接受现实。 香兰晚上进门的时候缇宁已经从呆了一天的床上起来,她甚至穿好了衣裳,她坐在美人榻边,见她进来了冲她笑了笑:“香兰,你过来。” “姑娘?你有什么事?”香兰今中午清楚了缇宁为什么难过,好像她的病情加重了,哪怕她在她耳边大声吼缇宁也听不到了。 “香兰,你说话可以慢些吗?我想看看你的唇形。”缇宁盯着香兰的唇说。 缇宁以前也通过网络了很多知识,有些聋子正常人根本发现不了他们失聪,就是因为他们能读懂唇语,缇宁不指望多厉害,只祈祷先能学会看懂常用语。 香兰得知缇宁的打算后,神色一喜:“姑娘能这么想真是太好了。” 第二天,玉萍前来探望缇宁,也陪着缇宁练习了整日的唇语,虽然缇宁还是看不懂她们说了什么,十句里面碰运气能猜对一两句,但谁也不是一步登天,她要努力,她要坚持。 翌日日头正盛,一间亭台精致,房屋宽敞,花草珍贵的院中。 年轻的男子带着一身暑热从外归来,解开外袍扔到铜制雕花镶珐琅衣架上,一边擦拭脸庞一边漫不经心地问道:“我不在的这几日,那小聋子怎么样了?” 枕玉恭敬道:“缇宁姑娘甚好。” 裴行越擦脸的运动愣了下,他随手将软帕扔进铜盆中,眉心蹙起:“没来寻我?” 枕玉的心情忽然有些激动,声音却还是四平八稳,“不曾。” 龙章凤姿的少年轻轻挑眉,目光落在看似稳重严肃实则心里八卦若火的下属身上。 枕玉清了清嗓子:“缇宁姑娘前日倒是狠狠地哭了一场,那叫一个我见犹怜楚楚可人,奴婢一个女人都心有不忍。” 听到的和猜想的一样,裴行越却又皱了下眉,他抬脚去屏风后更衣。 腰间玉带扔在屏风上,枕玉在屏风外继续道:“不过晚上缇宁姑娘便不哭了,她和香兰学唇语,昨日玉萍姑娘也去了,缇宁姑娘的院子里可热闹了。” 她朝门外瞅了瞅日头:“这个点儿她们应该还在缇宁姑娘的院中。” 话音一落,绣竹兰梅菊四君子图案的屏风后猛地蹿出来一个人影,裴心越眼神冷冰冰,枕玉神色顿时恭敬极了:“属下绝无虚言。” 裴行越从屏风后走出,大步流星离开。 枕玉想了想,也跟了上去。 刚过未时,日头当空,又是夏季,一行人便在房间内学唇语,门扇有缝,热闹的声音便从中溢出。 屋内,玉萍红唇慢慢张合:“吃饭喝茶。” 缇宁认真的目光落在她唇上,神色不解,玉萍缓慢重复两遍,缇宁双眸微亮:“吃饭了吗?” 玉萍摇摇头,缇宁眼神微暗,玉萍再次缓慢发音,缇宁又猜测了两次,突然喜道:“吃饭喝茶?” “就是这个意思。”玉萍点头道。 缇宁听不见她说了什么,可见她的神色便也得知她是猜对了的,双眼不由弯成月牙形状,“我们再来。” 玉萍颔首,忽然又听到吱呀的开门声,她坐的方向正好对着门口,抬眸便瞧见了那个身体高大容貌俊美的男子。 见玉萍目光虚虚落在前方,缇宁也扭过头,然后便看见一身白袍脸色臭极了的裴行越。 缇宁心里对他翻了个白眼。 裴行越看着她的目光越发复杂。 缇宁赶紧对他挤出一丝笑,虽然她心里可讨厌他,但裴行越能给她吃聋药,说不准就还能给她吃哑药,给她吃瞎子药。 裴行越扫了其余几人一眼,道:“你们都出去。” 香兰玉萍看了看缇宁,弓身退了出去,缇宁见她们都离开了,明白了方才裴行越说了什么,她脚背忽然绷紧,心生不安。 裴行越突然对着她招了招手,缇宁咬牙慢慢走过去。 裴行越指了指茶杯,缇宁知意拎起茶壶倒水,裴行越的目光落在缇宁乖巧的脸色上。 他脸色更臭了几分:“这几日你过得很开心?” 缇宁倒好茶水后放好茶盏,她的目光没落在裴行越身上自然不知道他动了唇说了话,于是等她看向裴行越的时候,便发现他盯着她的目光十分深沉,像是数百种味道交织在一起,难辨一二。 缇宁低下头。 裴行越声音像泡了寒冰一样:“抬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