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 莫玉凡今天去做了全身检查。 x光片对身体有轻微影响，不宜多做，所以只做了核磁共振。另外还抽血化验，b超，检查体内激素成分等等等。 莫玉凡不是很懂，在护士的指引下做了各种检查，虽然心里很不安，但好在魏医生是全程作陪的，期间甚至院长也过来翻看了他的病例档案，问了魏医生很多问题，顺便还安抚了莫玉凡几句。 莫玉凡更加惴惴不安起来。 一直等到下午的时候，莫玉凡终于在办公室等到了魏医生。 魏医生手里拿着一沓资料，然后又打开了电脑。 “魏医生，”莫玉凡有些紧张的问道：“我没啥问题吧？” 魏医生表情如常，倒是也看不出什么，对着资料上的一些数值一通解释，莫玉凡听的一知半解，糊里糊涂。 “什么意思？”莫玉凡怔怔的问道：“我是要变成女生了吗？” 魏医生的长篇大论有些词汇太过专业，莫玉凡只能抓住一些关键词，什么雌性激素过高，卵巢一侧发育完全，睾*丸有停止生长的迹象,但内分泌系统平衡性很好，目前身体暂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这也是奇迹啊，”魏医生的表情终于变了，感叹道：“之前那个教授曾经跟我分享过他遇到的案例，多数两性系统在发育中就会出现各种问题，而导致各项生理机能下降，最后不得不做手术。你这种情况也是比较少见的，可以作为经典案例...” 莫玉凡还是不懂，这跟之前的检查结果似乎没有太大的区别。 魏医生则抽出一张超声波检查报告单，指着上面的图像阴影对莫玉凡说：“之前检查你的zigong发育较小，我们认为是不完整发育，手术切除比较好，但是今天检查发现你的一侧卵巢已经完全发育了，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什么？”莫玉凡根本看不懂那团阴影是什么。 “后续如果你想做手术的话，可能更多的是考虑切除男性*器官会比较好，”魏医生说到这里，把报告放到桌面上：“目前你正在发育期，身体没什么异常我也不建议手术，毕竟手术有风险。我建议等你两性*器官都发育较为成熟的时候，再来考虑这件事。” 魏医生的话说的毕竟委婉，莫玉凡愣着，费力的消化着他的话。 魏医生看他的样子 ，有些欲言又止，犹豫了一下，他还是问道：“我记得你今年有十八了吧。” 莫玉凡点了点头。 “虽然之前我跟你妈也反复交代过这件事，”魏医生看着莫玉凡：“但是现在情况不一样，你要是真的谈恋爱的话，安全措施是一定要做的，无论是——嗯？明白吗？” 莫玉凡脸腾的一下热了起来，他想起了秦有，最近秦有都有意避开他，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之前也总是有意避开的这方面原因。 “你自己有做过吗？”魏医生又问道。 莫玉凡尴尬的简直手足无措，虽然更早的时候是在另外一个老医生挂号检查的，这些话老医生也问过，但他那个时候还小，似懂非懂到也不觉得有什么，现在就不一样了，魏医生比秦有也大不了多少岁，他跟秦有一起后，就难免会把同类型的男人当做那方面的对象来看，这确实让人尴尬。 “这没什么，”魏医生不愧是医生，“这些都是青春期会发生的正常反应，不需要特意回避，只是你跟其他人不太一样，所以要小心一些，最好平时卫生各方面都讲究一下。” 莫玉凡摇摇头，表示没有，然后嗓音沙哑的说道：“我，没有那方面的冲动。” 魏医生楞了一下，又翻出资料报告仔细看了一下，抬起头问莫玉凡：“各项指标都正常，这个因人而异，你也不用太在意。” 莫玉凡嗯了一声。 魏医生则在电脑上cao作着什么，似乎是在开什么药单。 过了一会儿，护士敲门进来，递给魏医生一兜子药。 魏医生接过后把药都放在桌子上，给莫玉凡看，并解释：“这个药是属于中药，主要是调节你的脾胃，最好别总吃，注意饮食。” 莫玉凡点点头，把药收起来。 “这些就是一些维生素和钙片，还有你轻微缺铁，平常好好吃饭也没啥大问题，这些都是一天吃一次就行。” 莫玉凡又点点头。 “这个，”魏医生拿起了最后一盒药，药是粉红色包装，看起来还挺好看，“这个是避孕药——” “什么？！”莫玉凡惊得脸色都变得了。 魏医生把药拆开，是胶囊形状，他忽略了莫玉凡的表情，解释道：“这是个给你备用的，我考虑道目前你很有可能具有一定的生育能力，所以——” 莫玉凡总算搞明白，魏医生说来说去最想说的其实是这个，他有些羞怒又不可置信。 “这个不是让你吃的，”魏医生解释道：“这是给对方吃的，做之前半个小时左右吃就可以。对身体伤害不大。” 莫玉凡浑浑噩噩的从医院出来，坐公交回秦有家，一路上魏医生的话都在他耳边反复回响着。 小的时候他的主治医生还是个老先生，据说是国内有名的内科医生，因为有看诊过相似病例，加上人非常的和蔼医术也权威，李琳很放心。 特殊的人最怕被特殊对待。莫玉凡的事情在医院的保密性都很强，所以对外更是密不透风。李琳费尽心思把他保护的很好，除非必要不会让任何其他不相干的人知道莫玉凡的不同。 早在那个时候，老医生就劝过李琳给莫玉凡找一个长期的儿童青少年心理专家咨询，能在莫玉凡对自己的社会身份困惑时进行良好的引导。只是，莫玉凡得知后，非常的不配合，他觉得自己没有什么好疑惑的，也不需要什么引导。李琳对于这个事情也不是很赞同，继而也就不了了之了。 魏医生作为老先生最得意和信任的学生，接手莫玉凡的事情也不过几年而已。 莫玉凡脑子里乱成一团，等清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坐过了好几站，他赶紧下了车，重新搭车赶了回去。 他突然想起了李琳的话，李琳说“不会让他这么不男不女的活着，”彼时，莫玉凡从不认为自己不男不女，他从小都是以男生的身份生活，他当然是男生，只是，只是身体出了一些差错而已，手术过后他还是天之骄子，莫家的骄傲和中心。 莫玉凡想到了李琳，想到了莫胜，快一个月没有见到他们，不知道会怎么样，他想见李琳，可又怕见李琳。 他想见莫胜，问问莫胜是否真的要离开她们，可又怕见莫胜，怕从莫胜嘴里听到不想听到的信息。 他想问问秦国政，爸爸的公司是不是被他收购了，这究竟意味着什么，可他不敢问出口。 他更想告诉秦有所有的事情，问问他如果他是这种不男不女的怪物，他还会喜欢他吗？可他很害怕。 他怕秦有不喜欢他，不抱他，不亲他，不会安慰他，也不会哄着他，更不会再给他煮美味的粥喝，做可口的饭菜。 可他更怕秦有喜欢他，想报他，想亲他，想去触摸他，然后发现了他的秘密，最后露出那厌恶的表情，冰冷的背影。 说到底，究竟为什么秦有的感受对他来说这么重要呢。 他喜欢秦有吗？为什么。 莫玉凡拎着手中的塑料袋，一步一步沉重而又缓慢的走在逼仄，灰暗，狭窄的楼梯间里，眼前的一切都变得有些摇摇欲坠。 本质上来说，秦有看他的眼神，他心里是很熟悉的，爱慕他的同龄人，喜欢他的小女生，和像成世平那样的人看他时的眼神。 莫玉凡是不屑的，得意的，又厌恶的。 唯有秦有不一样，秦有看他一眼，好像在说，你长的确实不错。但也就不错仅此而已，没有同龄人因为喜欢外表而幻想出的完美人格，接触后立刻幻灭的失望；也没有那些长辈贪婪看他漂亮外表，然后趾高气扬的笑话他幼稚和肤浅。 秦有一开始就没有再去关注他更多。 现在秦有的想法和感受对他为什么如此重要，是因为他一开始就喜欢上秦有了。 那个从老旧小门里出来的，穿着休闲装，带着黑框眼镜，看着他一脸淡然的秦有。 因为，他后来不是也没有搬走吗。说什么不想耽误李琳和莫胜的‘旅行’，现在看来就像是一个借口。 他没考虑过自己应该是喜欢男生还是女生，虽然学校里喜欢他的女生居多，但男生也有。他只是还没有特别喜欢哪个人。 秦有不一样的，对他来说。 因为他是喜欢秦有的。 他在得知李琳莫胜出事后，第一反应就是要去找秦有，秦有是现在仅能给他安全感的人。 他的人生前十八年，没有想过太多，小事任性为之，大事听李琳安排就好了。现在李琳不在，秦有就是他唯一的主心骨了。 只是，只是他，不能这样。爸妈还在里面受苦，他却想要无忧无虑的享受自己人生的第一次恋爱。 李琳说得对的，他必须要做手术。 现在，也还不是时候。 柏拉图式的恋情早就过时了，秦有对他能够忍让到几时，他也不知道；如果知道他的秘密，秦有会怎么反应，莫玉凡也不知道。 莫玉凡觉得要是秦有的话，应该是不会介意的。 可脑海中的另一个声音在高声嘶吼：万一，万一他嫌弃你，厌恶你，怎么办？ 莫玉凡简直就要疯了。 他疲惫的打开门，屋里一片漆黑，秦有还没有回来。 莫玉凡把药藏在了自己床头的被子下面。回到沙发上坐着，他想，他总是能做到一些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的。 于是拿出了手机，拨通了秦有的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