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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起哄:“爬过去!爬过去!美人就该看看他是什么德行。” 高瘦少年凝视着他许久,竟说:“好。” “……” 片刻的沉默后,朱母、女桑、少年们脸上陆续出现了震惊、鄙夷的神情,最终化为轰然而笑:“大丈夫竟然懦弱如斯——哈哈哈哈哈,为什么不去死。” 殷嫱眯了眯眼睛,倏的拔剑而斩,正刺中他胸腹,森寒的剑光映着她的脸颊,猛地抽剑,少年应声倒地,喷溅的血沾到她的衣裙上,森寒的剑光映在少女姣好的脸上,更衬得她肌肤如雪,她拿剑指着其中一个少年,殷嫱笑了笑,轻声问道:“好笑吗” 少年像是被捏着嗓子的公鸭,脸色瞬息万变,最终腾的瘫倒在地,牙关颤抖:“杀、杀、杀人啦!” 他这一声像是提醒似的,殷嫱的剑指了一圈,拦路的少年们恐惧地望着殷嫱淡漠的面颊,像是看见恶鬼似的,不知是谁先发出了惊恐的叫声,拔腿就走,余下的人立刻拖着受伤那个,四散而逃。 “阿姝……”女桑和朱母的脸色相对之下,就好得多了,女桑的眼中甚至还带了些崇敬。 殷嫱血都没擦拭,径直把剑归鞘。她看了少年一眼:“走吧,带我去官府。” 少年先是惊,但仔细思索,却又平静了下来。殷嫱出手很有分寸,伤人而不杀人。虽然斗殴是大罪,但秦律同样允许,非大逆不道之罪,可以爵位和钱帛赎罪。 殷嫱衣着华贵,并不缺钱。 “多谢阿姝。”少年沉默了许久,终于憋出了这么一句话。 殷嫱摇了摇头:“谢我做什么我剑术比你强么” 少年诚实地摇了摇头。 女桑有些不服气:“可你没阿姝的勇气。” “你错了,桑。他只是没有我的钱帛。”殷嫱扯了扯唇角,抚着长剑,忽然大笑起来,“我幼时又能好到哪去呢” 女桑和朱母面色一变,殷嫱素来是个外柔内刚的性子,要说软弱,只能是想起了被人略卖的旧事,都劝道:“阿姝,是歹人恶毒。” 殷嫱却笑弯了眉眼,那样肆无忌惮,全然不顾礼法。女桑和朱母面面相觑,不知她为什么笑得这样开心。 殷嫱笑着说:“歹人恶毒,有人却比他们更恶毒,偏喜欢踩在被害者的伤口上羞辱人。” 少年沉默了片刻,道:“歹人诛身,流言诛心。世人愚昧,民智未开,姝女与他们计较什么” 殷嫱诧异地看了他一眼,轻轻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朝阳渐渐将几人的影子缩短又缩短,几人的背影像是融入了霞光的帛画中,美艳的朝霞渐渐在阳光下化开不见,天光大亮了,齐王宫里钟室的钟声响了,预示着新一天的开始。 殷嫱被女萝叫醒,但她尚有些昏沉。 “邑君,张先生今日就走,可要去送么” “去。” 殷嫱整理衣装,配剑的时候,鬼使神差地拔出了长剑,这是一柄典型的制式秦剑,剑尖锋锐,有寒光,只有纹路的凹槽里隐见深褐发黑的血渍,她屈指弹了弹,剑身发出一声清鸣,就像是在为主君让它重现锋芒庆贺一样。 “好剑。” 作者有话要说: ①贞夫人:秦始皇封巴寡妇清为贞妇,此处代指巴寡妇清。 ②略卖:即掠卖,拐卖。 第7章 六、旧春光 “劳邑君送妾回来。”张夫人礼节性地笑了笑。 殷嫱今日给张良祖道送行,却没想到张良走了,他夫人留下了。张良来齐国,一是给韩信带来刘邦的口信,二是找韩信借兵。刘邦被困,他一借到兵卒,便马不停蹄地回程给刘邦解围。只是他夫人不便随军而去,这才留在了齐国。 殷嫱早有与张良交好之念,只是张良看似谦逊有礼,说话却滴水不漏,殷嫱几次示好,张良都没有任何表示。只得从张夫人身上下功夫,可这一路上,张夫人却也对她不咸不淡,说话总似隔着一层似的。殷嫱纳罕,不明白哪里得罪了这位侯夫人。 她面上只是浅笑:“唤伯盈就是了,张君侯为国辛劳,夫人千里相随,着实值得敬重……” 她话音未落,便见张夫人掩唇作呕。 殷嫱愕然,旋即道:“侍医呢?” 侍医查知张夫人有妊三月。 张夫人在榻上蓦地睁大了眼眸,她……竟有妊?竟然有妊了。 殷嫱打量着她,只见她苍白的面颊上腾起一片红晕,既喜又惊。她怕张夫人太过激动,正想说几句,忽听一阵隆隆之声,她蹙眉问道:“庭前何事喧哗?” 女桑出门看了看,回禀道:“在伐木。” “那棵枯死的橘树” “是的。它旁边新生的也是棵橘树,大抵是枯死前结的橘子掉进土里,如今便发了新苗了。” “因何伐木” 殷嫱道:“旧木不除,盘根错节,新树怎么生长呢” 侠姬倏忽僵住了。她乃是韩人,秦灭韩时,侠姬为流矢所伤,自此不孕。 心中对秦人仇恨多年来丝毫未减却,秦覆亡后,张良等人拥立了一位韩国公子,项籍却杀了他,重新覆灭了韩国。 侠姬恨秦人殷嫱,恨楚人项籍,却恨得迷茫。韩国确确实实,死得彻彻底底,再也不可能光复了。直到今日有妊,侠姬感受着腹中生机,才惊觉,她已经有了孩儿,也重新有了家国——汉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