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节
“李家jiejie，”她刻意用了还在闺阁中的称呼，“你这又是何苦呢？”低声叹息了一声，她才伸手拉住了李茉姗的手，“虽然孩子没有了，可是这也是要坐小月子的，如果哭的太过了，可是会伤眼睛的。” 李茉姗抬头，双眼通红的看着林苏。 “我知道是她害死了我的孩子，可是我什么都不能做！”李茉姗的双眼中带着仇恨，“一定是她，除了她又有谁会对我下手呢！” 林苏不知道该怎么劝慰李茉姗，想到前世因为出生不久的孩子死亡而自杀的李茉姗。心中下意识的宽慰自己，最起码，现在的李茉姗比那个时候那个因为后宫的尔虞我诈而变得软弱、无助的女子有了本质的区别。 有时候，恨意也是让人生存下去的一种能量。而在这还没有正式拉开序幕的后宫之争中，这真的不算什么。 陪着情绪低落的李茉姗说了半天的话，直到她疲惫的躺下睡着，林苏这才松了口气。交代了李茉姗身边的宫女小心伺候，她这才拖着疲惫的身体回了自己的小院子。 距离当今皇上驾崩，也就是信王登基还有两年，而她，到底能不能顺利度过这两年呢？ 这样的问题，在李茉姗流产之后，林苏甚至想都不敢想。后宫的生活比她早已经预料到的更加严酷。她可以肯定，在发现李茉姗怀孕之后，周淑贤就再没有赏赐她什么吃食或者是让人怀疑的器物。而李茉姗如今的个性本身就更加小心谨慎，这样莫名的流产本不应该发生的，现在却发生了。 动手的人毫无疑问应该是周淑贤，可问题是，她是什么时候下的手呢？ 这几日来，林苏除开每天给周淑贤问安之外，一天中总有那么一两个时辰是陪在李茉姗身边安慰、开解她的。而剩下的时间，有时候她会漫无目的的在信王宫的附近随意的走动，看着那些随着天气渐渐炎热而变换的精致。 “主子，”这天陪在她身侧的是夏妍，她几乎有些奇怪林苏这种低沉的情绪，“主子，茉妃娘娘那边的事情，根本就不是你所能控制的。您实在不应该……不应该……” “不应该就此消沉吗？”林苏抬头看了眼夏妍，“你还不明白吗？” 夏妍愣了下，不明白林苏为什么这么问。可是，她感觉到了，这是林苏对她的一种考验。于是，她紧张了起来，常年跟在林苏身边的结果就是，她对这个明明比她小几岁的女子产生一种奇妙的依赖、害怕，还有崇敬的感觉。 甚至，她不想让林苏失望。 “可是，主子，你这段日子确实在消沉。”夏妍思索着，有些不确定林苏的想要表达的意思，所以她在试探，“李家茉王妃的事情，真的跟主子没有任何的关系。她没有信任你，甚至不够小心，落得如此下场，虽然让人同情，可并不应该为此而……” 林苏有些失望的叹息了一声，也许是她对夏妍的期许太高了吧。不过，她还有时间，无论如何，春夏秋冬四人，加上林嬷嬷比皇宫中其他的宫女更值得信任。 “有句话，你应该听过。”她淡淡的提示，“唇亡齿寒。” 夏妍心中一凛，隐隐有些明白林苏的意思了。然而还没有等她分析出什么，寂静的小道上就响起了另外一个人的声音。 026 把脉 “苏王妃的见解果然非同一般。”懒洋洋的声音带着一丝嘲讽，林苏吃惊的看着那个身穿紫色太医院官服的年轻太医从一个拐角处走了出来。“下官偶然从此地经过，无意听到了苏王妃的话，还请苏王妃娘娘见谅。” “这里本来就是人来人往的地方，我在此说话，自然也就不害怕被其他人听去了。”对于这个年轻的太医，林苏虽然见过几次，也可以说是印象深刻。 不过，对方这个时候突然出现，确实也让她心中不喜。 这里靠近信王的宫殿，他一个太医，怎么会无事跑来此地？ “在下太医院五品御医封旌，曾经负责过茉王妃安胎一事。”封旌似乎认为不记得他，又自我介绍了下，才起身道：“不知道苏王妃对臣是否有印象？” 林苏点了下头，“我自然记得你，当初茉姗jiejie流产，也是你去的……”想到李茉姗失去的那个儿子，林苏心中更寒。不过，在一寒之后，她隐约意识到了封旌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莫不是，”她迟疑的开口，不确定这个前世根本就没有记忆的御医到底是什么身份，又是站在什么立场上的，“茉姗jiejie的流产有蹊跷？” 封旌意外的看了林苏一眼，漂亮的丹凤眼中闪过一丝莫名的神色，看的林苏心中一动。 “苏王妃果然心细如尘，臣什么都没有说，苏王妃就猜到了一些事情。”他低声感叹，话虽然说的恭敬，可是语气却有些奇怪。林苏不明白他到底是什么意思，可是心中却更加凛然。 一个似乎不畏强权的御医，到底是为什么呢？ “臣不过是一个大夫而已，既然不能遵从师命悬壶济世，那么也应该做到医者父母心不是？”封旌在林苏沉默的时候又开口说了一句，看了下四周，这才道：“这里似乎不是说话的地方，不知道苏王妃是否愿意移步往前再走一段路。” “主子……”一直沉默的夏妍闻言立刻开口，语气中带着一丝不赞同。 这里毕竟是皇宫，这条小路虽然僻静，可是也免不了人来人往，如果林苏和封旌行为举止神秘被有心人看到，说不定就会被传成什么样子了。 林苏自然明白这点，然而看了眼面前封旌浑然不在意的洒脱笑容，心中一动竟点了下头，道：“那就由封大人带路了。” 封旌此人虽然出现的微妙，可是更重要的是，林苏想要知道，周淑贤是怎么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害得李茉姗流产的。 毕竟，如果周淑贤能够在她不知道的情况下对李茉姗下手，那么也就能够对她下手。 这样的危险，她不能冒！ 两个人又朝前走了一段，夏妍虽然不赞同这样做，可是还是不远不近的跟着，既不偷听去了封旌和林苏的谈话，又能随时帮他们注意周围的环境。 “我想，”林苏心中事情颇多，加上前世养成的看人眼光，知道封旌不是那种喜欢尔虞我诈、拖沓的人，也就直接开门见山，“封大人今日从信王宫这边路过，应该不是巧合吧？大人是否发现了茉姗jiejie流产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流产有没有奇怪的地方，臣并不知道。不过近日来，臣回想起当时给茉王妃数次把脉的时候脉象的变化，却开始觉得，这胎迟早是要流掉的。” 封旌一开口就让林苏愣住了，她下意识的顿住了脚步，吃惊的看着前面引路的男子的背影，“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虽然她之前有心想让秋晏给李茉姗把把脉，可是毕竟没有好的借口，而一旦秋晏会医术的事情曝光，以后也就少了一张可以在关键的时候制敌的王牌。 更何况，秋晏所会的也不过是一些家传的皮毛，比起太医院的御医来说，恐怕还是差很多。 微微走神了下，林苏立刻把注意力重新拉回，看向了前面的封旌，“封大人，既然今日你对林苏说了这些，那么也必然不会只说这些吧？” 封旌回头看了林苏一眼，唇角慢慢勾了起来。 “苏王妃，还真的是让人意外。”他慢吞吞的说，“前几次见面，你要不然就是一言不烦，要不就是表现的毫无主见。现在看来，那似乎都是你的伪装。真正的苏王妃，又是什么样子的呢？” “我一直都是真正的我。”林苏笑了下，压抑下心中的惊涛骇浪般的震惊，不动神色的把话题重新拉回李茉姗身上，“既然之前封大人那么说，是否是茉姗jiejie的身体本身就有些不妥呢？” 林苏步步紧逼的追问终于让封旌放弃了试探面前这个女子的想法，叹息了一声才道：“这脉搏本身就不显，加上茉王妃之前有身孕，而我又学艺不精，竟然就忽略了过去。” 他停顿了一下，然后才又接着道：“茉王妃的脉搏中点着一丝沉滞，有元气外泄的可疑之处，而她身体又没有任何问题，算起来这种情况出现，应该是在半年之内才对。” 林苏忍不住“哦”了一声，一直平静的脸上也忍不住露出了一丝错愕。 半年之内，也就是从她们两个入宫开始吗？是在平时的吃食中就下了手脚吗？林苏想到偶尔被周淑贤留下一起吃早餐，心中就更加不安。 “不知道……”她开口，一双眼睛微微眯起看向了封旌，“封大人可愿意为我把下脉？” 说着，她微微挽起袖子露出了雪白的手腕送到了封旌的面前，头微微歪着看向他等待着。 虽然心中还有些疑惑，可是想来想去，林苏还是觉得能这么巧的在这种地方遇上封旌实在是很可疑。而可能性最大的就是，封旌其实也像她一样，怀疑到了李茉姗流产的事情，从而想要确认一些事情。 夏妍看着她这么做，先是紧张的看了下四周，见没有人这才准备过来。 “你帮我注意下四周。”林苏阻止了她，然后才看向封旌，“封大人，你今日来此，不就是为了这个吗？” 一直静静看着林苏的封旌这才慢慢挑起了眉毛，然后左手拉着右手的袖子慢慢伸向了林苏那白皙的手腕。 027 冷落 温热的触感，因为是陌生男子的接触，所以隐隐有种酥麻的感觉让林苏心跳加快。她慢慢放缓呼吸，等待着封旌给她把脉的结果。 然而封旌似乎就这么陷入了沉默，三根手指搭在她的手腕上，竟然慢慢闭上了眼睛，像是睡着了一样。 一直过了一刻钟，他才猛然睁开了双眼。 “苏王妃的身体似乎一直包养的不错，虽然血气略有些不足，却已经没有什么大碍了。”他说着收回了手，左手放下了右手的袖子，紫色黑边的袖子飘落下来，又挡住了他白皙而修长的手指。 “下官告退。” 林苏没有出言挽留，只是看了自己的手腕半天，然后才放下了袖子。 封旌的话，她还是听了进去的。 “已经”没有大碍。 这么说，不光是李茉姗，就连同进宫时还是一团孩子气的她，也被周淑贤下了手脚吗？ 在正妃有孕之前怀孕，对于任何身处周淑贤位置的女人来说，都是一种耻辱吧？而周淑贤，恰恰是那个有资格也有本事这么做的女人。 还好，有秋晏在身边…… 林苏站在原地许久，这才回身走到了夏妍的身边，“我们回去吧。” 此时，她的心中一片的死寂，连同最初预想的仇恨都没有出现，有的只是死寂。果然，果然是周淑贤在前世害死了李茉姗的孩子，也害死了她的……甚至于，她本人都是被李茉姗一场火给烧死在了宫中的吧？ 直到一个人泡在了温热的浴桶之中，看着那飘散出来的热气，心中沉寂已久的恨意才慢慢的浮现，几乎要活活把林苏的理智给完全焚烧。 她再不想问自己周淑贤为什么要这么做了，现在而言，她想做的，就是把她前世的遭遇一一还给周淑贤，然后毁掉她为之骄傲的一切！ 夺了她苦苦守卫的“宫”！毁掉她的骄傲，毁掉她的家族，毁掉她背后的势力，让她失去一切…… 这场沐浴足足用了两个时辰，等到林苏在已经变得冰凉的水中恢复了理智出来的时候，她身上的皮肤都变得皱巴巴的了。 然而她根本就不在意这些，就算是之后秋晏送上了她亲手做的膳食，林苏也没有多少的胃口。只不过随口吃了些，就停了筷. “主子，可是饭菜不合口？”春燕不安的看了神色惫懒的林苏一眼，“不如奴婢再去厨房做些饭菜，主子想吃什么？” “算了，我今日没什么胃口，就随便吃点就好了。”林苏应了声，“这几日里，我们院子中的小厨房，可有去过其他人……不对，就算是原有的人，可有什么奇怪的举动？” 秋晏闻言不大的双眼就眯了起来，恭敬的行礼，然后才站在一侧道：“今日来，厨房中已经安静不少，有些喜欢生事的mama都被林嬷嬷教训了一顿，老实了下来。至于其他的，奴婢和冬彦在厨房，平日里面都小心谨慎，自我们厨房端出来的食物，还是能吃的。” “既然如此，”林苏慢慢舒了一口气，挽起袖子又让秋晏给她把了脉。秋晏不过是小时候家中渊源学了些医术，自然跟封旌这样的人没有办法比。细细把脉了一会儿，她只摇头道，“奴婢才疏学浅，并没有发现主子身子有什么一样。不过，从脉象上看，主子有些忧思过度，只要放开了心情，身子自然不会有大碍。” 忧思过度？ 林苏冷笑，忧思过度难道还能让身子好好呃李茉姗流产不成。 虽然后宫之中，厨房向来是重中之重，李茉姗怀孕之后不用她自己开口，信王和周淑贤两人就先后两次当着众人的面嘱咐了厨房那边。加之自己的而怀疑，还有今日遇上封旌，对方所暗示的东西。 林苏相信，就算她们的吃食被周淑贤暗中派人动过手脚，那也是在李茉姗怀孕之前。而她，如果不是那次闹了一场“病”得了特权在自己小院子里面下厨的话，只怕身子已经不像现在这样只是脉象略微沉滞了。 嘱咐秋晏把以后的食物都改成调理身体，补充元气的之后，林苏才让她回去。秋晏本身就是聪明人，话语不多，林苏对她向来放心。等到秋晏离开之后，她才又嘱咐了夏妍一番，这才沐浴了之后躺下。 还有两年，只要熬过这两年多，等到信王登基……黑暗中，林苏的双眼带着一丝冰冷的神色。 周淑贤，不要以为当上皇后之后你就能随心所欲，那才是你苦难的开始。 李茉姗流产，林苏还没有及笄，这信王宫中，剩下的似乎也就只有周淑贤这个正妃可以侍寝了。 然而，不知道是信王怀疑了什么，还是真的公务繁忙，竟然连着几晚上都是宿在书房的。 林苏听闻这个消息，先是失笑，然后才转而问夏妍，“那王妃可有安排什么人去书房伺候？” 夏妍笑了下，“主子又不是不知道，王妃娘娘可是向来有贤名的。王爷公务繁忙，她自然也不能一人安枕无忧。奴婢听说，她这几日里来，天天都嘱咐厨房那边出了给茉王妃熬滋补的药膳之外，也另外熬了一份补气的人参鸡汤给王爷喝。天天都亲自送去呢！” “王妃jiejie果然体贴贤惠，meimei我自愧不如。”林苏笑了笑，倒也没有继续说下去。 信王自然不是那么好糊弄的，只怕李茉姗流产之后他也有细细询问过最后来看诊的御医。其中那些肮脏的事情，若说信王一点都没有察觉，林苏是决计不信的。 只不过，不要说只是怀疑周淑贤了。就算信王手中有着真凭实据，只怕也不会在这种时候轻易动周淑贤的。 冷她一段时间，也就是极限了。毕竟，信王想要顺利的登上皇位，还是需要依附周淑贤身后那个庞大势力的支持的。 028 开脸 林苏正是明白这点，所以一直冷眼旁观，并没有因为信王对周淑贤的冷淡而表现出什么不恭敬的地方。反而在面对周淑贤的时候，更加小心谨慎，恭谨而谦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