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节
就如同她现在对封旌医术的信任一样…… 目光流转之中，林苏看向了院子中那些生机勃勃的花花草草，然而这一扫过去，却真的让她发现了一些端倪。 那花坛之中种下的，大部分都是观赏性的花而已，可是根据她有限的一些医药方面的见闻，却发现了好几样可以在这后宫之中使用的花草，甚至是药材。 从来没有听说过陈妃懂得草药之术啊，而且陈大人说起来也是当朝的三品大员，怎么可能会让自己未出阁的女儿去学医术呢？ 士农工商，一般的大夫在人们心目中的地位并没有多高，毕竟大夫是属于“工”这个分类的，只是略微比商人高了一点而已。除非是入宫当御医又或者是民间盛传的“神医”，不然，稍微有些身份地位家的人都不会愿意自己的子女去学医的。 林苏把目光落在了那株半开的紫色花朵上面，笑着看向陈妃。 “娘娘，不知道这株是什么花，看起来格外的漂亮呢？”她终于忍不住开口试探。 090 矛盾 陈妃听了林苏的话，顺着她的目光看了过去，然后淡淡的笑了起来。 “这个花好像是叫做越枝，是封御医建议我种的，说是每天晚上放在床头闻着这个香味容易入睡。”陈妃淡淡的笑了一下，“前些日子我身子不好，晚上睡觉不安稳，身边的小丫鬟就去请了御医过来给我看了下。” 林苏目光微微流转，从陈妃那镇定自若的脸上划过，露出了一丝笑容，“说起来，我这些日子也有些睡不好呢。”就转开了话题，拉着李茉姗去看另外一侧那大大的水瓮中快要绽放的莲花。 那花确实是叫做“越枝”，也确实有着安神助眠的作用。可是，林苏更知道，越枝的作用不仅仅是让人安眠。那只不过是它的副作用而已。越枝真正的作用，却是…… 下意识的回头看了一眼站在一侧拿着银剪子剪花枝的陈妃，林苏这才笑着跟李茉姗说话。 “说起来，之前整理选秀的资料，我似乎还看到了良妃jiejie的一个远方表妹，似乎是叫做……”林苏微微皱眉，做出回想的姿态，“嗯，似乎是叫做柳修颜？” 参加选秀的秀女中，却是有一个叫做柳修颜的女子，而且这个女子也确实是李茉姗的远房表妹。她的父亲是江南一个富庶之地的县令，这些年来手中也积攒了一笔不小的钱财。林苏之所以对她特别在意，就是因为这是一个很聪明的女子，但是也很嚣张。 前世的时候，她一路拿着钱开路，很是得意了一段日子。 “柳表妹？”李茉姗闻言，露出了惊讶的神色，“你不说我都差点不记得了。这位表妹，说起来跟我家远了不止一点两点。我也不过是小的时候见过她一次，那时候她也不过五六岁，实在看不出来是否漂亮。多年未见，也不知道如今是不是出落的亭亭玉立了。” 李茉姗说着在陈妃的邀请下，跟林苏一起进了亭子中，一旁的宫女这才重新送上了茶水、点心。 “选秀？”陈妃坐稳之后才开口，语气中带上了一丝好奇，“是皇上要选秀女吗？这个时候？” “新皇登基，”林苏露出了一个恍惚的笑容，“重新开恩科，还有选秀女，几乎是必须的。” 李茉姗点了下头，看到陈妃似乎是什么都不知道，这才笑了下，不知道是抱怨还是嘲讽的开口解释。 “是太后娘娘开口要求的，而皇太妃，虽然有心阻止，也是无能为力。毕竟，太后娘娘才是后宫之主，而且让皇上为皇族开枝散叶是也很重要的。” 陈妃听了李茉姗的话不过是笑了下，却把目光看向了林苏。 林苏心中苦笑，果然，这陈妃不是好惹的。也许，她根本就不应该约了李茉姗一起过来。 心中叹息了一下，她这才开口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皇上登基不久，朝中大臣自然是心中不安。而选秀，在很大程度上能够让那些大臣心中安稳，自然也就不会做出什么不计后果的事情了。”她叹息了一声，看了下四周，见那些宫女都没有靠前，才直白的说：“皇上广纳后宫，不过是为了安抚朝中大臣，当然，也有一部分原因是跟开恩科的一样的。” 陈妃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别有深意，李茉姗先是扬眉，然后才了然。 林苏见她这样，只能无奈的笑了一下，“虽然说后宫不得干政，可是后宫，有时候也是一种很重要的力量。家族……”她开了一个头，然后叹息了一声，这才把目光转向了亭子外面的花草。 李茉姗似乎在思索什么，而陈妃则喝着苦涩的茶，一眼不凡的低头看着桌面上的纹理。 有关选秀，对于后宫这些女子来说，各有各的思索，李茉姗的关注点向来在如何对付周淑娴的上面，没有想到这些很正常。而陈妃……林苏实在是有些看不透她。 想起她可能跟封旌有着千丝万缕看不见的关心，她心中就隐隐后悔。早知道，就不应该跟陈妃牵扯出太多的关系。 当初不过是佩服她是一个聪慧的女子而已，没有想到如今把她留在宫中，却隐隐让她有种被威胁的感觉。 而唯一可以肯定的是，陈妃不会站在太后、周淑娴那边…… 想到这点，林苏松了一口气，专心于喝茶、赏花、闲聊上，不再去分析太多的事情。 反正，随着那些她熟悉的或者是不熟悉的秀女一个一个的出现，这后宫始终会混乱起来。 而擅长浑水摸鱼的人，才最有可能成为最后的胜利者。 三天后，皇后周淑娴宣布秀女的初步筛选已经结束，并且把名单以及画像交给了司钺。 司钺用了一个时辰的时间略微调整了一下，最终就定下了包括柳修颜在内的十二名秀女，并且让她们这日一起进宫。 时间几乎是飞逝一般的过去，转眼就到了秀女入宫的日子。这一个月的时间里面，后宫之中似乎并没有发生什么大事。司钺在朝凤殿中宿了三晚，李茉姗那边五晚，而林苏这边，则有六晚，红蕊那边两晚。而剩下的日子，他差不多都是在忙碌公务，然后就睡在了挨着御书房的宁心殿中。 由此可见，司钺平日里面是多么的繁忙。 当然，繁忙的不止是司钺，比他更繁忙的还有一个人，那就是后宫之主周淑娴。 她的脸色似乎总是带着一丝潮红，那烁烁发光的双眼更是透露着完全的斗志。林苏听闻她已经跟太后因为秀女人选的事情起了两次的争执，到最后都不得不妥协了。 甚至因为这样，周淑娴连着几天都称病没有去给太后请安。 看着太后那让人心中发寒的亲切笑容，林苏心中升起了一丝不屑。 纵然是亲姑姑又能怎么样？纵然是被蓝、周两家选出来的人选，又能如何呢？如果持宠而娇的话，只怕到最后依然会众叛亲离。毕竟，家族是一回事，个人的利益又是一回事。 司钺是被当今的太后养大的，所以就算有着皇太妃这个生身母亲，司钺对太后的好依然是皇太妃不能超越的。作为整个国家最尊贵的女人，只怕太后已经习惯了说一不二的情形。而如今，周淑娴仗着自己是皇后，又生下了司钺的第一个儿子，似乎忘记了昔日的谨慎，逐渐的得意起来。也正是因为得意，所以做事的时候也就少了之前那份谨慎。 甚至于，把她在后宫之中最大的靠山给得罪了。 太后自然不会为了私人恩怨而破坏了家族的利益，可是，如果她想要给周淑娴一个教训，让她过的不是太好过的话…… 林苏隐下在心中的冷笑，抬头恭谨的看着太后，柔声回话。 “是的，臣妾回去之后就会亲自去燕芳殿中去看看各位秀女。太后请放心，臣妾知道该怎么做。” 091 琉莲 从太后那边出来之后，林苏的额头已经冒出立刻一层薄薄的细汗。六月底的天气已经热了起来，春燕把随身带着的丝帕递给了林苏擦汗，在一旁还拿着罗扇轻轻给她扇着。 绕过绿乔门的时候，一个器宇轩昂的身影入了她的视线。 只见文景轩穿着一身红色的官服正朝着这个方向走了过来。可能是看到了林苏，脚下略微一改方向，就快步到了林苏的面前行礼。 “微臣见过贤妃娘娘，娘娘安好。” “平身。”林苏点了下头，手扶着春燕站在路边上，目光如水一般打量了一下数日没有见过的文景轩，淡淡的开口：“文大人来这边，可是有事情？莫要为了本宫耽搁了皇上吩咐的事情。” 文景轩起身，露出了一个温和的笑容，淡淡的道：“事情已经办完了，只是路过此地见到娘娘在此，过来问安而已。”他说着转身领路，回头看了一眼林苏道：“臣护送娘娘回宫吧。” 林苏低头掩饰下眼中的神采点了下头，这才扶着春燕朝着扶柳殿的方向走去。 “……之前臣去了一趟燕芳殿，把皇后赏赐下来的布料给每个秀女送过去了两匹。”文景轩似乎是不经意的提起，“一匹粉色一匹蓝色。本来这样的事情于臣并没有多大的干系，不过是正好在御书房侍奉一侧，所以就被皇上点了名。” “皇后娘娘身体不适，还想到这么多，想来那些秀女们都很感动。”林苏微笑着说，“倒是我，若不是太后提点着，只怕是不会想到这些秀女初来皇宫，定然会心中不安的。” 她漫步走着，不疾不徐的样子让人文景轩侧目，似乎有些疑惑为何林苏毫不担心周淑娴笼络人心的举动。 “说起来，之前和良妃jiejie闲聊的时候。她还特特提起了你这个表哥，看样子她还是很关心文大人的。”林苏似笑非笑的看着文景轩，眼神中冷光一闪而逝，看的文景轩愣住，停下了脚步。 “怎么，文大人？”林苏也停了下来，四目相对之下她目光清冷而透彻，反而让文景轩慢慢垂下了眼帘，神色变得有些黯然，“之前娘娘说要去燕芳殿，那么臣还是护送娘娘去燕芳殿吧。” “嗯。”林苏应了一声，说不出来是什么样的心情。 文景轩对她有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好感，这她知道。甚至于，她从上辈子到现在对文景轩都有着一股藏在心中说不出口的爱意。而出言隐晦的暗示文景轩李茉姗对他们之间的猜测，只会让两个人相处的时候那种若有若无的暧昧消散无形。 这样的结果，是林苏不想要的。可是，李茉姗那天的话，不管是有心还是无意，都让林苏心中升起了一丝警惕。 要想在这后宫之中生存下去，并且为自己的孩子，为自己报仇。爱情是最要不得的东西。 不管爱的是谁，哪怕是司钺，爱情也只会让人死无葬身之地！ 文景轩送林苏到了燕芳殿就转身离开，林苏站在门口看了一眼他离开的背影，不知道为什么竟然品位到了一丝孤寂。明知道自己不能多看，可是她还是多看了一眼，然后才转头看向守门的小太监，让他带路。 “回贤妃娘娘，那些秀女如今正在后花园中说笑，之前皇后娘娘上次下来的布匹让她们很是惊喜了一番，现在正高兴着呢。”小太监从春燕手中收了一个五两的银锭子，笑得见牙不见眼，巴结着林苏一口气把自己知道的事情都说了个清清楚楚。 林苏对这批秀女知道的只怕比任何人都要熟悉，首先，当初筛选秀女的资料她都看过，其次，她和李茉姗当年也是这十二个秀女中的一员。如今，她所想要知道的，只不过是顶替了她和李茉姗两个人名额的秀女而已。 “蓝心秀女如今正在房中休息，她身子似乎不好，之前已经请过了一次御医，吃了药之后虽然止住了呕吐肚泻的症状，可是精神依然恹恹的，也不大跟其他秀女说话。”小太监给林苏指了一眼多出来的两个秀女之一，蓝心的住处。 林苏看了一眼，见外面一个小宫女坐在门槛上一幅没精打采的样子，点了下头，示意他继续说另外一个。 “至于王琉莲王秀女，倒是一个很喜欢笑的女子，小的还得过她几次上次。”小太监摸着鼻子讪笑了一声，道：“而且她为人很是仗义，隐隐的几个秀女都很佩服她呢。” “哦。”林苏低吟了一声，抬眼朝着笑声传来的方向看了一眼，示意那个太监退下，这才单独领着春燕过去了。 正在说笑的几个秀女见了林苏都慢慢停了下来，目光中带着一丝惊疑不定的站了起来。 “请问你是……”一个穿着鹅黄色衣衫的秀女站了起来，怯生生的大眼睛好奇的看着林苏，表情把她想要说的话表达的清清楚楚。 林苏没有回答，只是带着淡淡的疏离而婉约的笑容把在场的人看过来的一遍，最后才重新把目光落在了坐在角落的一个穿着紫色衣衫的女子身上。 那个女子，林苏还记得她叫做林依依，因为两个人同姓，所以初入宫廷的时候，两个人关系很好，而后来…… 她神色不变，看到林依依因为自己的注视而变得不安起来，这才收回了目光，看向其他人。 也正是这个时候，一个同样穿着紫色衣衫的女子站了起来，走到林苏跟前三四步远的地方跪下行礼。 “奴婢见过娘娘，娘娘千岁千千岁。”她抬头，满脸笑容的看着林苏，道：“敢问娘娘，可是贤妃娘娘？” 林苏这才有些惊讶的挑眉，挥手让她起身，然后看也不看那些有些惊慌失措的秀女，只是专注的看着这个王琉莲王秀女。 “你为何认为我是贤妃的呢？”话下之意，也就是承认了对方的猜测。 王琉莲张口正要回答，就被身后那群秀女问安的声音给打断了，她也不恼，只是带着一丝笑容侧立在了一旁，等着那些人三三两两的行礼问安，又把林苏给让到了主座上，她还站在原地，远远的带着笑意看着一切。 林苏一直都留意着她，见她如此行事，心中颇有些喜欢。不由的想起了那句“待到山花烂漫时，她在从中笑”的诗，因此就微笑着对王琉莲点了一下头，招手示意她过去。 092 利用 王琉莲并不属于那种很漂亮的女子，甚至于，在这群花枝招展岁数相差不大的秀女之中，她的相貌只能用普通来形容了。 然而，就是这样一个女子，让林苏下意识的会去注意她，甚至是留意她的一举一动。 看着她走过来，林苏才示意在场的六七个秀女都坐下。 “我不过是奉太后娘娘的命，过来看看你们是否适应这宫里的生活。”林苏示意王琉莲坐在自己的身边，然后才矜持的笑着，问道：“不知道你是如何认出本宫的？” 王琉莲连忙又起身，歉意的行了半礼笑道：“回娘娘的话，是从娘娘的衣着上面认出娘娘的身份的，至于确认娘娘是贤妃，不过是因为娘娘的年龄，还有委婉优雅的气质。” 这话就是明摆着拍马屁了，林苏但笑不语，示意她坐下说话。 王琉莲顺势坐下，然后才低声道：“在家中的时候，奴婢就听说过皇上身边的两位娘娘，娘亲当时就说过，贤妃娘娘年岁虽然稍小，可是做事沉稳，一举一动都带着大气的优雅和自然。奴婢今日一见娘娘，果然如此，自然就认出了娘娘。” 这话迎来了一群秀女的附合，林苏本来就只是过来看看，而且来的原因还是太后下令，因此也不想多说什么，不过是随意笑了笑，等到最后将要离开的时候才开口道：“我看各位meimei倒也算是适应宫中的生活，近些天来天气不错，若是太后娘娘有兴致，不如到时候邀各位meimei一起陪着太后赏花。” 这话让在场所有的秀女都激动了起来，林苏转身离开，听着身后恭送的声音露出了一丝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