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节
小年糕摸着后脑勺嘿嘿而笑:“顾湄姐,客人不多不好么?我们工钱能照拿,可活还能少干不少。这天底下这样的好事可没地方找去。再说了,公子都不在乎这酒楼能不能赚钱,咱没事cao那心干吗?” 感情容湛就是闲得无聊开一酒楼来玩的,根本就不关心这酒楼的生意是赚是赔。 他得是有多有钱啊这是?没事往水里扔银子,就为了听那声响吗? 顾湄再次严重的表示了羡慕嫉妒恨。 可活清闲,薪水照拿,而且还不少的工作真的很好。没事再跟小年糕耍耍嘴皮子,听他说着这东家长西家短的趣闻轶事,顾湄觉得,她都快爱上现在的这种日子了。 只是,每每午夜梦回时,她总是能想起廉晖抱着她,在她的耳边撒娇似的轻声说着,红摇,我只要你。其他的女人,我都不要。 她满面是泪的醒过来,望着窗外的昏月竹影,却再也睡不着了。 离开廉家堡已经半个多月了,廉晖,廉晖,你身上的鞭伤好了吗?这时候你又在做什么呢?会不会已经忘了我? 顾湄抱着被子,将头埋在里面,压抑的哭出了声音。 为什么想和你简简单单的在一起就是那么的难呢? 但白天,她还是那个嘻嘻哈哈跟小年糕打趣的顾湄,偶尔还会嘴馋,跑厨房里去,腆着脸让老赵给她做点什么新鲜的点心。 可心底里的那份疼痛和空虚,就是吃了多少美味佳肴下去都没法填补起来。 她总是会想起跟廉晖在一起的点点滴滴。他冷漠面瘫的样子,他傲娇别扭的样子,他面上一本正经,其实心里却一肚子坏水的想着怎么吃她豆腐,被她猜中后却又红着脸不肯承认的样子。 只要想到这些,顾湄总是会放下筷子,什么样的东西吃在嘴里都味同嚼蜡。 她其实真的很有冲动想跑回去看一看,或者是找人去打听下消息。 可她不敢。 她怕通元子。她也怕自己沉沦其中不能拔。 可她很清楚的知道,她和廉晖,是没有未来的。 不是她不想努力,只是她和廉晖的中间横着廉堡主,还有通元子,这两个人,哪一个她都没法去摆平。 她很自私,也很怯懦。她只想简简单单的活着,所以她必须学会放手。 只是廉晖,原来想要放开你,心竟然会是这么的痛。 七月二十五,她离开廉晖整整一个月的那天,她向李掌柜告了假,出去走了一圈。 洛阳是个好地方,大街小巷,行人如织。 顾湄就这么毫无目的的走着。一边走,一边想着自她穿越过来与廉晖相识的点点滴滴。 廉晖,让我最后再想你一次吧。过了今天,我想将你彻底忘记。 天空忽有雷声。雷声过后,倾盆大雨而下。 顾湄没有带伞。她找了个突出的屋檐,坐在下面的一块青石上,手托着脸,百无聊赖的看着这场大雨,等着它停。 但这场雨好像一直都没有要停的样子。天慢慢的黑了下来,她也有些焦灼了起来。 黄昏雨雾,雨帘如织,但忽有一人青衣纸伞,缓缓自雨幕中来。 顾湄站了起来。 是容湛。 42大哥的纠结 容湛微微的抬起纸伞边缘,对着顾湄缓缓一笑。 顾湄当时的感觉是,细雨中一簇茉莉花开,清新淡香。 容湛继续缓步走了过来,然后收起了纸伞,斜靠在廊下柱子上。 顾湄的眼光从他的脸上慢慢的移到了他的衣服下摆。 嗯,他淡青色的衣服下摆还是有些湿了的,甚至有些地方还甩上了几点泥巴。 至于他的鞋子上,更是泥泞潮湿一片。 还好,还好,衣服和鞋子会湿会有泥巴,看来他还是个普通人。不然她真的要以为,他其实就是传说中的上仙了。走路都不带接触地面的。 传说中的上仙缓缓的掸了掸衣袖上的水珠,然后很自觉的在顾湄刚刚坐过的那块青石上坐了下来 自己的座位被抢,顾湄却不敢抗议,只能默默的走到了门槛上坐了下来。 她怎么敢抗议?她刚刚看到容湛的第一眼,跳起来说的第一句话差点就是,老板。 请她当账房先生,还给她发薪水,不是老板是什么? 顾湄坐在门槛上绞着手。她不知道该跟容湛说些什么。 主要是她不清楚现在容湛对她,到底是个什么态度。 若是说对她厌恶吧,可前面两次的见面,他对她还是笑的很温和,甚至第三次她那般毛遂自荐时,他也是笑着就答应了,让她来做账房先生的这个提议。 可要是说不讨厌吧。那为什么,自从她来清平楼之后的这快近一个月的时间中,容湛都没有见过她。甚至是再想的远一些,第二次在那个客栈见面之后,次日他不辞而别。 好吧。顾湄决定不去想这些。他是给她发薪水的老板,而她,只是他手底下的一个员工。 员工何须要去计较老板是不是讨厌她?只需要将自己分内的事情做好,安安分分的领那一份薪水就好。 特别是像顾湄这种一点上进心都没有的员工。其实根本就是当老板如无物。高兴了我就在这干一阵子,不高兴了,老娘拍拍屁股就闪人。 老板现在安然的坐在青石上,眼望着近处他店里不求上进的员工。 “顾姑娘,”老板开了口,声音清和,如在梦境。 顾湄抬头,勉强笑了一笑:“还是叫我顾湄吧。不然,叫我小顾?” 这才是老板应该对员工的称呼吧?您没事叫一顾姑娘,我身上冷汗都快下来了。 容湛选择的称呼是,顾湄。 “顾湄,刚刚见你在发呆。在想什么?” 顾湄望着面前的雨幕,眼神开始有些哀戚:“在想家。” “家?”容湛对她的这个回答似乎有些意外,“你还有什么家人么?” 顾湄摇头:“没有。我无父无母,是个孤儿。不过,我很想有一个家。” 但差一点,她就有了一个家。和廉晖。 容湛也开始沉默,许久他才缓缓的道:“其实我也很想有一个家。” 顾湄转过头看着他,轻轻的问着:“你的家人呢?” 容湛望着面前檐下滴落的雨滴,一点一滴,连成线,落在青石方砖上,有小小的水花溅起,然后瞬间凋零。 而檐下,烟雨成幕,淅沥未停。 他的声音仿佛隔着这整个雨幕而来,飘渺虚无:“曾经有家,但现在已经没有了。” 顾湄轻轻的哦了一声,语带哀伤:”那你跟我一样,在这个世上也再也没有一个亲人了。“ 容湛忽然转头看着她。 顾湄的目光躲闪不及,正好与他的目光打了个照面。 她心中无来由的慌了一慌,但还是没有躲避,反而是勇敢的与他对视着。 但容湛只是微微的看了她一眼,然后又转过头去看着屋檐下滴落的雨滴。 顾湄坐在那里,也不敢出声,只好陪着他一起沉默。 但容湛忽然又主动打破了这片寂静。 “其实,我应该还有个meimei。” 顾湄觉得自己的心都快要提了上去:“哦?” 容湛自顾自的说了下去:“同父异母的meimei。只是,我并不是很喜欢这个meimei。我经常在想,这个meimei,到底是该留下来呢,还是让她消失呢。” 顾湄觉得,这会她的脸色应该已经发白了吧。 容湛不知道他今天为什么要说这些。也许是这下雨的气氛太好了吧。淡淡雨雾,天地间静寂一片,唯有他二人躲在这檐下静听这淅沥雨声。 “我父亲与母亲之前的感情虽然说不上是好,但也不算坏。如果没有那个女人的出现,也许他们二人就会这么一直相敬如宾的走下去。而我,我这一生也许就会那么平平淡淡无波无谰的走下去。可是忽然,那个女人就是出现了。我的父亲为她疯狂,竟然丝毫不会想到其他。而我的母亲,被嫉妒折磨的疯狂。两个疯狂的人,最后就这么彼此的毁了对方。” 顾湄觉得,她这会最好的反应,应该是选择继续沉默的吧? 容湛仿佛陷进了自己的回忆中。他微微的仰着头,看着空中不停落下的雨滴,但仍旧还是在慢慢的说着。 也许,他觉得他不是说给顾湄听。只是说给自己,或者是说给这天地间静寂的雨声听。 “那个女人被父亲带了回来。随后她生了个女儿下来。我父亲极是喜欢,整日的将她抱在怀里。其实,那时我也嫉妒。因为自小,父亲很少会抱我,甚至都吝啬于对我笑一笑。可是他在对着那个小女孩时,他的脸上充满了笑容。那时我就在想啊,这个小女孩,我是留她不得的。我也这么做了,趁着父亲不在,将她扔进了水里。那时我站在岸上看着她慢慢的沉了下去,一开始是很快乐的,可到后来,不知道为什么,我又将她捞了上来。” 说到这里,他转过头来看着顾湄,若有所思的目光,看得顾湄全身一阵阵的发毛。 还好他也就这么看了一会,然后很快就将头转了回去,接着又开始说了下去:“那时我将她捞了上来,抱在怀里。她不停的哭着,我很厌烦,可还是耐着性子哄她。但她竟然对我笑了。软软糯糯的笑,含糊不清的叫着我哥哥。那一刻,我原本是放在她脖颈间想掐她的手竟然硬是合不拢。而后来,几个月之后,家中突变,她和她的母亲一起消失了。我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看到她了,可是老天还是让我们重逢了。她冒冒失失的闯到了我面前,那时候我忽然发现,她竟然长大了。” 顾湄抽了抽嘴角,这话说的,难道在你一开始的脑子里,你meimei她就是长不大的么? “再次看到她,我脑中想起的却是那年我父亲和母亲同归于尽的场景。随后更是家中散落,人心分散。而我,原本可以简简单单平平淡淡的一生,却因为这些而不得不有所变化。所以,再次重逢后,我想让她在我的面前消失,甚至于让她在这个世上消失。只是,每次想对她出手的时候,却想到现在这偌大的世间,我却只有她这么一个亲人。所以,最近这段时间,我很苦恼。顾湄,你觉得,如果你是我,你会怎么办呢?” 明明应该是很波澜起伏的话,可自他的口中说出来却是如此的平平淡淡。甚至于他面上的神情自始至终都没有什么变化,只是望着她的目光中,竟真的是有那么点苦恼在。 顾湄小心翼翼的组织着措辞:“你也说了,这个世间这么大,可你就这么一个亲人。所以,你怎么能让她消失呢。你非但不能让她消失,反而应该好好的关心她,爱护她,不能让其他人伤害了她。“ 容湛紧紧的看着她,目光中带着些许,纠结? 应该是纠结吧。顾湄觉得她应该没看错。丫的这是,还没想好到底该怎么对付他那个meimei吗? 顾湄见他还没有决定,立即又反问了一句:”你觉得我说的对吗?她毕竟是你唯一的meimei。如果她死了,这世间可就真的只剩你一个人了。难道你想这样么?“ 许久,容湛方才收回了看她的目光,但他只是仰着头看着前方,没有说话。 顾湄觉得她的一颗心真是七上八下,没个安稳的了。 但她忽然又听到了容湛一声轻轻的叹息:”不错。这世间这么大,我却只有她一个亲人。那从今往后,我自然会好好的关心她,爱护她,不能让其他人伤害了她。“ 顾湄都差点激动的泪水盈眶了。她能觉得她现在就是那种有了终生保险的感觉么?妈蛋,一个个都当她是傻瓜么?在廉家堡时,她从通元子和廉堡主的对话中知道了慕容玄还有个儿子慕容湛。而随后她与通元子的那场长街对话中,她了解到一个关键的信息,那就是,她和廉晖遭遇的那次劫道后,通元子随后又安排了三次劫人事件,只是都不知道被谁给暗中阻拦了,这才使她和廉晖一路安让无恙的到了廉家堡。而那时她就在开始想,这阻止通元子劫人事件的人,绝对不会是廉晖那方的人,否则,根本就没必要这样神神秘秘的,什么都不说的。而只能是她顾湄这边的人。不,准确的说,是与本尊红摇有关的人。虽然她顾湄不知道本尊红摇先前的人际关系网,可好歹她是知道红摇这十六年中是没有跨出过华山一步的,那她认识的人恐怕都只限于华山上的人了。那么,综上所述,不难推断出,这个背后的神秘人,极有可能就是她顾湄认识的人。 可她自从下山以来,貌似认识的人就只有容湛。而且很可疑的是,后来客栈的那次偶遇,容湛一开始的态度还不错,可后来问了她一些问题后,态度就有些不大好了,甚至于次日不辞而别。 但他问的那些问题,事后想起来,无非是想确定她,或者说,是红摇本尊的真实身份。 那么这些前因后果联系起来,顾湄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