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0节
“你们都只是散修，虽然因此而对修道有所耽误，但同样，也没有受到任何宗门气息的污染，这是我非常欣慰的。若是你们有过宗门经历的话就会知道，很多的修道宗门里都弥漫着一种蔑视天下的危险氛围，修道者那强大的个体力量，已经让他们逐渐的养成了一种唯我独尊的脾性。” 叶苏说着，从盘坐的姿势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尘土，有些无奈的说道。 其他六人也是纷纷站起，对于叶苏所说的话则是若有所思。 “人类就是这样，过于强大之后，便会开始目空一切，这是人性。” 林清寒赞同的说道。 “若只是不知所谓的目空一切，那么只会被其他人当作是笑话去看，可若是真正拥有能力去造成破坏的目空一切，却必然会带来灾难。对于很多宗门内的修道者来说，普通人类便如蝼蚁，巨龙永远不会在乎蝼蚁的死活，所以对于一些宗门内的修道者来说，普通人纵然是死掉成千上万，也不会对他们造成任何触动。因为在他们的认知当中，早已经不将普通人当人去看了。” 叶苏叹了口气，带着其他人继续朝着前方不远处的村落走去。 “这样算来，近代史之前的数千年时间，普通人岂不是等于一直生活在修道者的阴影当中？毕竟那个时候的国家力量，完全不能和现在相比，国家武力对于修道者的威慑力，几近于无？” 魏峰皱眉说道。 “确实是如此，只不过那个时代的信息传播速度也是极慢，在一些偏远地区就算是发生了一些比较惨烈的事情，官府想要将信息封锁下来也是非常容易的，所以那个时代尽管实际的情况要比现在更加严重得多，但反而流传下来的信息极少。若不是近代工业革命之后，普通人类通过外在科技所能够拥有的力量越来越强大，甚至已经强大到能够对修道界最顶尖强者也能造成威胁的程度，这个社会也不可能保持现在这样的稳定和安宁。国家武力，即是御敌于外，同样也是保平安于内的。” 叶苏一边说着，突然又想起来一件事，扭头看着申屠云逸问道：“说起来，我之前介绍进咱们特别行动处的那两个饶山道士怎么样了？在特别行动处里还习惯吗？这次倒是没有见到他们。” “他们恰好都在外执行任务，所以不在总部里。一开始刚来的时候，他们两人和咱们特别行动的其他人还有隔阂，在处里也是一副游离于外的样子，不过随着魏峰他们五个实力的飞速提升，以及咱们的其他人在魏峰几人的刺激下也是开始大规模的突破自身境界，那两个道士就坐不住了，慢慢的也就开始主动的要求执行一些任务。您之前又提前给我准备好了那些给他们的好处，他们自然很容易作出判断，究竟怎样才是对他们最好的选择。” 申屠云逸开口说道，语气有些赞叹：“叶处您的想法确实是周到，那两人虽然境界不高，但基础极为牢固和扎实，对于修道过程中的一些可能出现的问题也是认识极为深刻，咱们的人但凡有一些不明白的地方，只要询问他们，基本上都可以得到圆满的解答，处里的人员能够提升的这么快，他们两人也起到了非常积极的作用。” “嗯，毕竟是宗门子弟，一些东西肯定是比你们这些野路子要了解的多。这样，把他们两人解答的处里其他人的问题也计算在功勋里，一应功勋计算，以普通功勋计算的双倍来计入。这两人对于咱们特别行动处很重要，我不可能经常守在处里，所以大部分问题的解答要落在他们的肩膀上，因此他们的境界若是提升太慢，跟不上处里整体的节奏，对于咱们处的实力提升，也会有影响，既然他们已经开始融入咱们处，那就专门给他们设置一个教官的职位。” 叶苏开口说道，这原本就是他最初将两名饶山道士拐入特别行动处的目地，如今听着申屠云逸所说，其目地基本上都已经达到，叶苏自然是满意的。 “是，叶处。” “你也跟着魏峰他们一起叫我老大，回头和处里的其他人都说下，我挺喜欢老大这个称呼的，有点那种江湖草莽的味道，咱们虽然也算是政府部门，但毕竟相对，和其他部门相比也过于特殊。没有必要完全按照政府部门的结构和称呼习惯去走。草莽味多一些，自由度高一些，才能更合理的去要求他们在某些时候像军队那样令行禁止。” “是，老大，我知道了。” 一边说着话，一行人已经来到了村落之内。 这村子显然常年没有外人前来，所以叶苏一行人的出现立时便吸引了不少的村里人出来围观。 不过从这些村民的眼里，叶苏只看到了戒备和警惕的神色，并没有任何所谓的热情好客的样子。 情知应该是由于最近这段时间，村子里连续发生的村民失踪的情况所引起，叶苏也就没有耗费时间去解释，而是带着人径直去了失踪者所住的屋子。 这个村子在这段时间里一共失踪了三人，其中两人是十二岁以下的孩童，还有一人是一名十九岁的少女。 随着叶苏来到了那名失踪女子的家门口时，周围始终跟着的村民已经达到了四五十之数。 眼看着叶苏几人站在那失踪者家门口默然无语，一名老者越众而出，直接走到了叶苏的身旁，用口音非常浓重的土话问道：“你们……是政府派的人？” “是，老人家，我们是来了解贵村人员的失踪情况的。” 叶苏温和的说道。 普通话显然人人能懂，听到叶苏的回答，周围那些人警惕和戒备的眼神顿时消散了一些。 “哎，之前也有政府的警察过来查探，但什么情况都没有查到，便全都走了，你们……不是警察把？” 老者有些狐疑的打量着叶苏问道。 “老人家，我们是秘密部门的，你们村落的人口失踪不是正常人口犯罪，所以交接到我们的手上了，您放心，一定会给您一个交代的。” 叶苏耐心的解释道。 老者这才恍然大悟，虽然不清楚秘密部门的意思，不过显然也能感觉的出来，叶苏几人是比之前来的警察更靠谱的。 所以老者干脆便回头挥了挥手：“都别围着了，该干什么干什么去，政府人查看的时候不喜欢被人打扰的，相信政府一定能解决这次的事情，赶紧都滚地里干活去。” 周围那些村民顿时一哄而散。 叶苏微笑着表示了下感谢，然后便迈步走了进去。 第五百六十九章悲哀 这个村落的所有房屋都是那种解放初期最常见的土坯房，家家户户的院落基本上挨个连成了片，整个村落并不大，拢共也就是十户人家的样子，全村加起来也只有四百多人，家家户户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在这么一个偏远的地方繁衍生息了不知道多少年的时间，彼此之间只要往上追溯个两三代，就都能沾上点亲、带上点故。 也正是因为如此，虽然村子非常的贫穷，甚至到了几乎与世隔绝的程度，整个村子连一个和外界能常联系的小卖店都根本没有，但村子里的这些村民彼此之间却是感情极好。 互相之间串门是他们平时最大的娱乐活动，走动的多了，自然也就将感情培养的不错。 因此村子在这段时间忽然失踪了两个孩子和一名少女，着实让整个村子都跟着一起揪心。 叶苏踏入的这间土坯房有着明显饱经风霜的痕迹，一踏入屋子，便能看到正房的墙壁上挂着一张开国太祖的画像。 不过画像的年岁有点久，所以颜色基本上已经全都掉光，使得整个土坯房多了些破败的味道。 只有那名老者跟在叶苏的身后一起走了进来，随着进了屋子，叶苏这才发现，整个屋子里竟是没有其他人在。 “老人家，这屋子……没有别人吗？” 叶苏奇怪的问道。 “哎，下地干活去了，虽然家里的女娃丢了，但也不能不吃饭不是，要是不干活的话，庄稼的收成可是会受影响的。说起来也真是可怜，这家的男娃子出去打工了，今年已经三十好几，一直娶不起媳妇。原本是打算把女娃子嫁到十几里地外的临村去，然后给男娃子换个媳妇回来的，结果这亲事都谈妥了，女娃子却丢了。也不知道以后可怎么整，要是一直找不回来，男娃子总不能打一辈子的老光棍，说不得就只能各家借点钱，从外面买个媳妇回来了。” 老者摇头叹息着说道。 “老人家，您是这个村子的村长？” 叶苏听着老者说到买个媳妇的问题，顿时一愣，皱眉问道。 “是啊，算是村长，村里我辈份最大，后生们也还算是敬着我，再加上年轻的时候在外面闯荡过几年，相比于村里其他人来说，还有些见识，也就当了这个村长。其实啊，像我们这种穷村子，村长不村长的，没什么两样，反而凭多的麻烦事。” 老者有些唏嘘。 “不过我看咱们村里的村民都很是淳朴嘛，比如这家里一个人都没有，却连门都不锁，如此夜不闭户，在城里可绝对是天方夜谭的事情。” 叶苏笑呵呵的说道。 “嗨，什么夜不闭户、路不拾遗，根本是因为什么都没有，自然也就不怕丢东西。你看看这家里，有什么是值得偷的吗？那个词怎么说的来着？家徒四壁？对，就一张桌子一张床，还都是用了几十年的了，城里人要也像我们村子这么穷，城里一样夜不闭户。” 老者撇了撇嘴，对于叶苏的夸奖并不领情。 叶苏微微一怔，旋即不得不承认老者说的在理。 “老村长，我刚才听你说……买个媳妇？难道就是人贩子拐卖了妇女，然后到你们这来卖吗？您既然在外面闯荡过几年，那么应该知道，买卖妇女是犯法的事？” 叶苏想了想，还是决定不再绕圈子，而是直接了当的问道。 眼前这为老村长虽然看起来没有多少文化，但活了这么多年，对一些世情却是看的极透，语气拐弯抹角的，倒不如直来直去。 “犯法？嘿嘿……谁不知道那是犯法的呢，可不买媳妇怎么办？您是城里人，是政府里的官，您也别不承认，虽然您很年轻，但只看跟着您来的那几人对您那恭敬的态度，怕是您的官就不小。像您这样的人，自然是不会理解我们这种村子在过着怎样的生活，您说……我们要是不买媳妇，会有人愿意嫁到村子里吗？” 老村长一边说着，一边伸手指了指门外。 叶苏皱了皱眉，然后缓缓的摇了摇头。 老村长继续苦笑道：“这就是了，没有人愿意嫁到这么穷的地方，我们也不可能离开，离开了这片地，怕是我们连活都活不下去。既然如此，不买媳妇怎么办？就只能靠着生女娃去换媳妇？要是有人家里没有女娃呢？眼睁睁的看着家里无后？然后慢慢的整个村子就这么没了？我也不瞒您，买媳妇这口风刚才是我故意露的，我就是想跟您说说这个事，您是政府里的官，政府不是得为老百姓做主吗？那么您能不能让我们村子富起来？起码富到不用再去买媳妇的程度？” “政府各个部门之间负责的内容不同，带领你们致富，应该是直管你们的乡政府的责任。” 叶苏无奈的说道。 “乡政府？狗屁的乡政府！我当村长到现在十六年，从来没有一个乡里的官来过我们村！这地方四轮小车顶多开到二十多里地外就要停下，再过来就得徒步走上几个小时的山路，乡里那些当官的一个个满脑肥肠，怎么可能吃得了这个苦？” 老村长忍不住爆了粗口，看着叶苏冷笑了一声，道：“您说，既然政府都不管我们了，我们为什么还要听政府的？我们是不是得自己管自己？至于买媳妇儿这事，我也不怕告诉您，乡里负责管我们这一片的人都是知道的，不止我们村，附近的村子都是如此。你们当官的想要做什么拯救被拐卖妇女的事来给自己增加政绩，没有关系，只要能带着我们摆脱这种贫困的日子，让我们做什么都行。但要是什么都不管，就任由我们自生自灭，还不停的想用这个政策、那个法规来约束我们，那就是做梦，大不了我们全村一起暴动，反正我们一无所有，只有这烂命而已。我明白那些当官的都怕什么，一旦出现这种群体的群众事件，他们就吃不了兜着走，嘿嘿，您说是？” 听着老村长所说的话，叶苏一时间默然无语，老村长无疑是愤怒的，他愤怒的是这个国度在不断的宣传已经发展的如何现代化、民众生活水平已经如何的赶上所谓中等发达国家的程度时，他们却依旧在过着只比非洲难民要好上一点的生活。 否则这位老村长也不会直接将买卖妇女这样的事情拿到明面上来说。 生活在同一个国度里，却仿佛处于完全不同的两个世界。 这是国家的悲哀！ 第五百七十章没有办法 叶苏在这个村子里并没有呆太久的时间，很快完成了对两名儿童和那一名女子的查探后便带着申屠云逸六人离开了村子。 一直到走，叶苏也没有给那位算是豁出去的老村长任何承诺，虽然他也确实想要帮助这位老村长改变整个村子的命运。 但有些事情，即便是以叶苏现在的影响力，也根本不可能做到。 他可以通过联系李轻眉或者班里其他学生的家族企业，通过捐助的方式，帮助这个村子修一条直达乡里的路，然后再找一些其他的方式让这个村子的收入多元化一些，叶苏相信，只要他愿意，那么用不了几年的时间，这个村子便会旧貌换新颜。 但是然后呢？ 整个西北地界，如同这样贫困山区里的村子，没有一万也有八千，叶苏穷一人之力，又能做到多少？ 离开村子的时候，叶苏在老村长那满含期冀的眼神中几乎就要忍不住败下阵来，但最终还是强忍着没有再次回头。整个国家九千万贫困人口数量，这个数字庞大到即便是叶苏这样的修道者，都感到绝望的程度。 这是他入世修行以来，第一次产生这种力不从心的感觉！ 太多的事情，都不是强大的武力就能够解决的。 修道者再如何的拥有力量，唯一能做的、或者说做的最顺手的事情，也只是破坏而已。 破坏容易，建设……却是太难太难。 前往第二个村子的路上，叶苏回想着之前和那位老村长之间的对话，心情颇有些沉重。 那位老村长并不知道他到底是怎样的官，但却宁肯暴露买卖妇女的事情，也要和叶苏说出这些，完全是一副拼着就算是叶苏真要把他抓进去，他也要通过暴露这种重疾，来引起真正关注的想法。 叶苏多少能够理解老村长的心情，但很多事，他却不能插手太多。 这终究是普通人的世界，普通人的问题也终究需要依靠着普通人去解决。 他唯一能做的，顶多是回到特别行动处后，以私人的渠道，将自己所看到的这些事情，汇报给储君。 但具体这个国家能够出现怎样的变化，却是不得而知。 哪怕储君一心希望国家强盛，但具体的事情终归需要具体的人去cao办。 再好的政策、再好的想法，若是基层官员歪曲本质，那也只会变成祸国殃民的恶事。 归根结底，依旧是整个国家的体制是否合适、是否能够健康的维系下去。 带着这样的复杂心情，叶苏领着申屠云逸六人又分别坐着直升机前后去了其他有失踪人口的几十个村子。 这些村子全部遍布在西北地界，彼此之间相隔的距离虽然不算特别的远，但是加在一起，却也是铺散在了方圆数百公里的范围内，所以哪怕叶苏几人的效率极高、速度极快，但是将所有的有失踪人口记录的村子都走访了一遍后，时间便已经到了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