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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对他而言,尼尔就是这样的。 佩列阿斯想伸手摸摸尼尔的头,可想到少年已经十五岁,他只好轻轻地给尼尔翻了翻领子。 “尼尔,你想要怎样的未来?” “我想成为了不起的骑士,像父亲那样的骑士!”尼尔笑着一拍胸脯。即刻,他又像失去了所有的底气,怯怯地低头问佩列阿斯:“可是……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做到,老师。” 佩列阿斯仰头,看着少年的眼睛说:“世界上有着无数的真理,就像天上无穷尽的星座。学者们竭尽一生,不过只是想弄明白其中之一而已。尼尔,你一定能成为自己所希望的人。我相信着,比任何真理都要肯定。” 他本来还想说些什么,可蓦地又被少年拥住。学者无奈地笑笑,只好也抱抱这孩子气的学生。 “再见先生,下次见!” “再见,尼尔。” 别过了少年,佩列阿斯走向悬崖。 海潮的回声,他已经提前听见。无数贝壳在潮汐中旋流、转移,与海底的沙石磨得咔咔作响,这是对满月的预感。 不知来向的风吹向悬崖,他缓慢地攀上高地,如全心承受风来的旗。 那个人站在那里,转身对他微笑:“你来了,佩列阿斯。” 满天红霞。 他看着那人,许久不知如何开口。 “海因,我好像有很久很久没见到你了……那感觉,就像二十多年已经过去。” “哈哈哈说什么呀你这家伙!我们半年前才见过的啊,你的记性什么时候那么不中用了!”那人开怀地笑起来。 佩列阿斯对自己的糊涂有些恼火,不自觉地转动着金星戒指。 那人看出学者惯有的羞怯,赶紧换了个话题:“说来你还是不愿带学生吗佩列阿斯?以你的学识,不带学生太可惜。” “尼尔就是我的学生。”这个话题也不是学者喜欢的,他赌气似地说道。 “那小子根本不算。反正我还是劝你一定收学生,他们是否能传承你的智慧不说,起码你应该和别人生活在一起,而不是独自待在书斋。”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与其与人相处,还是清净地做研究让我称心。我这一生没什么别的意思,钻研些偏门歪理就是我唯一的乐趣了。” 那人笑着摇头,望向界海。 金发描绘着风的温柔,晚星在他眼中的蓝升起。 “没想到我们当年的心愿都实现了。你成为享誉学院的大学者,我作为骑士坚守着自己的信念。” “海因,说实话……看你过得好,我真是……别无牵挂。” 结果对方噗嗤一声笑出来,学者顿时耳根通红。 “又说这种奇奇怪怪的话!你从小就这样,好像别人是最要紧的,你自己的人生就只能艰涩苦短,何必呢?佩列阿斯,我希望你活得开心一些。” 学者不愿继续这个话题,笨拙地问道:“对尼尔,你有什么打算?” “还能怎样呢……我可不乐意他去学剑。真是的,跟你好好学法术有什么不好,多少学徒梦寐以求的老师,这小子还不珍惜。有什么办法?就好像命运重新来过一样。当年父亲强逼我做术士,最后事态竟发展成那样……” “我明白你的心意。” “唯一的愿望,大概是这孩子能自由地选择他所希望的道路吧。”那人以剑杵地,金星之剑在暮色中银光闪烁。 佩列阿斯隐忍了一会儿,鼓起勇气说:“我只有一个问题,不得不问。” “几十年的老朋友了,我们什么时候不是知无不言?” “海因,我还能再见到你吗?” 他终于意识到自己是在梦中。 一旦被察觉,梦便开始坍塌。 失去颜色的海洋迅猛地倒退,天穹和红霞片片剥落,山峦轰然倒塌。一切都在以惊人的速度融化,被识破的骗局以戏剧性的毁灭嘲笑着轻信者。 那个人没有回答佩列阿斯,只是以曾经的名字呼唤他。 最后,他看到骑士在微笑,模模糊糊的笑容。那感觉未曾改变,可具体的样子他已经记不清。 佩列阿斯清醒过来,煤油灯在冷风中摇摇晃晃。 他勉强吃了一小片面包,喝了点凉水。休息了一会儿,学者打开《九章集》,继续书写。 手边就放着少年的素描,他没有再收起。 第19章 XIX. 魔物的尸体被冲到一处浅滩。伊戈从尸身中拔出尼尔的剑。雨已经弱了,但河流让少年的气息难以寻觅。 水中的骑士低头凝视着剑,紧紧握住剑柄,不言不语。 岸边两匹马不断跺蹄,扬起脖颈哀鸣。 河雾聚散,水流的凉意一直被吹拂至山林深处。太阳落了下去。 他一定记得会这个梦。 黑夜在生长,最初的河流如光,自大地与天穹汇集。它分出第一条支流奔向岩层深处,直到地震将巍峨的山脉托出,它才重见天日,记起自己本非黑暗;第二条支流出自它的右岸,流向沙漠边缘,人类与谷物在千万年后将从这里生出;第三条支流孕育众河的种子,它将银色的网覆在万物的身上,从今往后的毁灭与新生都将在其中进行。 它是初,它是终。 自至高处向下流溢,分叉又汇聚,它无处不建立起庞大的体系,承托又颠覆一个个转瞬即逝的文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