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节
怎么可能让她一个小姑娘走夜路回去？ ——但章书记却忘了, 他一开始就可以拒绝某小姑娘跟着自己一路走到西林家，不必等她送过来了，自己再悄悄送回去。 林沐心完全没发现章豫跟在自己身后。 她走着走着，偶尔跳几步，或者抬手摘几片叶子或花儿，黑漆漆的村路也不见她害怕, 走得倒是自在。 章豫悄无声息跟在后面, 简直哭笑不得。 此时山林间忽然响起夜枭的声音, 林沐心停下脚步，抬头朝林子里看。 片刻后, 她脚步一歪, 竟然躬身要爬上旁边的林子里！ 章豫迅速冲了过去，拦腰将她一抱：“干什么呢你！” “啊——”林沐心这才被吓了一跳，“干什么！” 吓一跳的她在几秒后就认出身后抱着自己的是谁了，惊魂未定道：“不要突然冲出来, 会吓死人的！” “你才要把我吓死了！”章豫箍着她不放，就这么提猫似的把她提着往前走，“要不是我跟着你, 你就要去林子里，是不是？” “我没打算去……”林沐心被提着，无力地踢了踢腿。 她先是听见了夜枭叫声, 又听见很靠近的地方有猫的细嫩叫声，才想着去看看。 而且在进去前，她已经看到了小猫的身影，就在几步远的地方，踩上了土坡伸手一捞就能抓到它。 然而林沐心只进行了“踩上土坡”这个动作，就被章豫一把给抓住了，动弹不动。 “那儿有猫。”林沐心努力转过头，指着林子那边，“就在那，你看见么？狸花。” 章豫没注意猫叫，他都被林沐心的举动给吓了一跳，哪还有心思顾着猫？但听到林沐心的解释，他才稍微松了口气。 又顺着看了一眼，的确是个狸花，四脚伶仃的模样，正冲着这边喵喵叫。 “去把它捡来。”林沐心又踢了踢腿。 章豫只好一手揽着林沐心，一边靠近那边，把那猫捞了出来。 小狸花猫瞪着圆溜溜的眼睛团在章豫的大手里，像是吓得连挠人的意 图都没了。林沐心还被章豫夹在胳膊下，也努力伸出一只手去挠那小猫的头。 见她如此锲而不舍，章豫冷哼一声：“丢了，野猫有病的。” “没有。”林沐心扭着身子，道，“我知道是谁家的猫！张丽家里刚养了一窝，跑了一只，就是它。” “那也不行。” 章豫一手提猫，一手提人，大步朝东林家走去。 林沐心终于察觉自己现在这个姿势和被提着的猫没有差别，急忙扭动起来：“让我下去，让我下去。” “不行，放你下去谁知道你又要干什么。”章豫冷冷地拒绝了她的请求。 “章豫！” 林沐心喊完他的名字，章豫依旧没有表示，她顿时气鼓鼓起来：“不喜欢你了。” “嗯哼。”章豫随口应了。 他只当是林沐心的气话，根本没多想。 等到了家门口，章豫才把林沐心放了下来，接着提着猫转身走。 “猫！”林沐心急忙追了出去。 然而章豫头也不回，脚步奇快，迅速带着猫消失在了夜色里。 林沐心立刻觉得，自己对章豫的好感度减少了99点，现在就只剩下9999900点了。 “心心，回来睡觉！”屋内传来方晓梅的呼唤。 林沐心闷闷转身，回家睡觉。 …… “所以我家的猫现在章书记那儿？”张正拖了个凳子来，给了林沐心一把瓜子。 林沐心摆手表示不吃，继续道：“赶紧去问他要回来。” “算了呗？”张正不解她的纠结，“我家还有三只呢，章书记肯定会对它好的。” “行吧。”林沐心悻悻地喝了口水。 今天张正主动在放学时来学校找她，林沐心便把这事儿告诉了张正，希望找一个战友，结伴去把猫要回来。 不过张正对猫不是很在意，他更在意的是自己现在要说的事儿。 “姐，我觉得这事儿得找你商量一下。”张正说着，严肃了起来。 “商量什么？” “是这样的，有个老板打算把饭店盘下来。然后我师父觉得这样不好，打算辞职不干了，我咋办啊？” 这个问题最近让张正颇为纠结，他一个叛逆期的小孩不想跟爸妈商量这事儿，想来想去，只有找林沐心说一说，给他支个招。 “饭店要 改私营的了？”林沐心问。 张正愁眉不展，道：“对啊，但是对外还是挂国营牌子。我师父就觉得这样不好，已经生了好几天的气，惹得说要盘饭店的老板也不开心，说盘下来就开除我师父。” 对于张正来说，在他的职业生涯里，师父第一重要，这个饭店第二重要。 要是师父走了，身为徒弟的张正估计也留不下去。为此他也劝了师父，但他师父一根筋，脑子只有炒菜，根本不懂变通。 眼看着走人要成定局，张正只能出来求助。 正想着，就听林沐心道：“那个老板很有勇气啊。” “怎么？”张正来了精神，一听林沐心的口气，他就觉得有戏！ “连主厨都要赶走，他的饭店盘下来以后，谁来当厨师？总不能他自己上阵吧。”林沐心低头拨弄着桌案上的瓜子儿，将之一个个排成一长条。 “话虽这么说，但是本来是给国家打工的，现在要变成给私人打工，那开不开还不是老板一句话？”张正把他师父说过的话给复述了出来。 “现在还不是全私营吧？”林沐心抬头看了这已经过了饭点，没啥人的国营饭店一眼。 “说是公私合营。” “那好办，让你师父掏掏家底。那老板能盘下这生意，你师父也一样能。” 林沐心手一挥，将排成一条长蛇的瓜子打散，笑道：“你去跟你师父说，你师父说不得会考虑。要是他真的考虑，你就告诉他，要是他盘下饭店，我就租一个柜台，每月给他租金。” 关于租店铺的事情，林沐心已经琢磨了一个月，偶尔下课也和曹玉一起去问了一些，都觉得不满意。 如今一个大好的互惠互利机会就摆在面前，当然要去抓住。 “这能行吗？”怔怔犹豫着站起身，脚尖朝着后厨。 “你先去说。” 张正得了指点，去后厨，没过五分钟，张正他师父庞厨一阵风似的从后厨卷了出来，坐在了林沐心的对面：“小丫头又是你，你知道盘下个饭店要多少钱吗？” “公私合营应该不要很多吧？千位数？”林沐心答道。 不到千位数，不过也差不多了。庞厨有些焦虑地把手在围裙上擦了擦，又道：“说实话，你说的我也 想过，但我没那么多钱。” “最近银行在推销小额创业贷。”林沐心给他指了一条路，“无息贷款，划算得很。” “你要我去借钱！？”庞厨一下站了起来，猛摇头，把脸上的rou都摇得晃荡起来。 林沐心看他神色十分抗拒，又道：“那只能由着别人给盘下来了。” 庞厨十分纠结，连带着张正也在一旁攥拳头使劲儿。过了片刻，林沐心又道：“其实店里的每月流水您心里也有数，贷多少，能多久还，心里也有数吧？” 庞厨咂了一下嘴，犹豫着道：“借钱还是不好。跟国家借钱，那不得有抵押？我也没东西抵押啊。” 林沐心微笑着点了点饭桌：“这不是吗？” 她的意思庞厨自然明白，饭店就是抵押物。但他还是心有疑虑——借钱就是背了债，背了债的人活得头都抬不起来，他不想这样。 可他更不想让这个干了几十年的饭店落到别人手里，自己收拾包袱滚蛋。 两相权衡下，问国家借钱似乎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了。 林沐心见他神色已经动摇，又轻巧地加了个“砝码”上去： “我也打算开个小生意，要是您盘下这饭店，就划一个柜台给我，我卖点小东西。” 就在刚才张正去后厨的时候，林沐心已经瞄上了门口靠左的一块地方。 到时候放个玻璃柜台隔开，再在面朝街道的那面墙上开个窗户，一个小小的营业点就出来了。 这比起林沐心拉着曹玉看过的所有店面都要好。 “师父……”张正犹豫着开口，“我跟我爸妈商量一下？” “别吵！”庞厨凶巴巴喝了一句。 张正闭了嘴，眼中忧虑却不减。他哪不知道自己的师父是刀子嘴豆腐心，让他闭嘴，只是因为知道张正家里情况，是没有闲钱来搞这个的。 要是张正开了这个口，他家里还不知道要愁成什么样子。 林沐心倒是淡定，片刻后又道：“还是先去信用社那边了解一下。” 这句话给庞厨心里落了定，他又擦了擦油腻的大手，点头道：“行，我去问问！丫头，要我真盘下来了，你……” “我肯定租。”林沐心没有任何犹豫答道。 “那行。”庞厨边说边下意识点 头，“那行，那好，我这就去问。” 接着他拔腿就出了饭店大门，竟然是后厨都不打算管了。 张正呆在原地，敬佩地看着林沐心：“林姐还是你厉害，两三句就把师父说动了……” “你师父其实想过盘下来，就是没钱。我给他指条路而已。”林沐心说着起身背上书包，并道，“怎么，你回家不？” 张正自然也要回家，两人追上庞厨告了别，一起踏上了回村的路。 到家门口的分叉，林沐心还转身对张正道：“放了书包跟我一起去西林家，咱们去把猫要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