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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咬咬嘴唇,没有反驳傅少御这样叫他。 他知道好歹。 “又不说话了?”傅少御低头凑过去,见他眼圈儿泛红,好笑道:“你不会哭了吧?” 小哑巴摇摇头,又把手里的剑往前递了递:“继续。” 傅少御侧身一步,换个角度,借着疏朗月色看清了他眼底布满的血丝,怪吓人的,还有那么丁点可怜。 他接过剑,反手插入鞘中,张大嘴巴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不陪你玩了,连着几天熬夜,我快困死了,你也早些回去休息。” 少年脸上闪过一丝失落,但又不好意思缠着傅少御,只能乖乖地同他一起往回走。 傅少御两手交叠搭在后脑,在荒野夜色中闲庭信步,眼尾余光扫过身边耷拉着的脑袋瓜,实在没忍住,伸手揉了一把。 “学武不是一蹴而就的,明天继续。” 那颗小脑袋唰地抬起,眼睛亮晶晶的看了过来。 掌心被他略显毛糙的头发蹭了一下,有点痒,傅少御收回手继续懒懒散散地走路。他打趣道:“没想到你还是个武痴,到时候我该把你带回去交给外公,他老人家最喜欢盯着小辈习武了。” 小哑巴怔了一下,从他的话里提取出一个关键信息:“你要走?” “嗯?” 傅少御一开始没反应过来,但很快想通了,小哑巴被分到与唐筠同住,又只会花拳绣腿,想必才到踏仙阁不久,不知他只是来山里小住半月的赤月特使。 估计是把自己当做同门师兄了。 傅少御逗他说:“我不走,难道要留下来把一身绝学都平白叫你学去么?世上哪有这般便宜的好事?” 小哑巴又垂下头去,任凭傅少御再如何同他搭讪,也不肯说一句话。 直到分别前,他站在檐下回眸看了傅少御一眼,期期艾艾的,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在那张白皙的脸上荡开。 看得傅少御掌心又开始发痒。 他转身回了自己的屋子,就听见对面床上发出一声拿腔拿调的低吟:“情哥哥不要嘛……半夜三更的奴家好怕……” 傅少御眉角一抽,抄起刚脱掉的靴子往对面丢去。 褚风“哎哟”一声,把被子往上扯蒙住脑袋,笑了几声就又睡过去了。 “猪。”傅少御暗骂,和衣躺在床上,头枕双手望着屋顶发呆。 过了许久,天边滚来阵阵闷雷,和着褚风的鼾声一起在耳边此起彼伏,他竟渐渐有了睡意。 翌日醒来时,外面风雨交加,天色昏昏沉沉的像入了夜。 傅少御腾地坐了起来,问:“什么时辰了?” “巳时,”褚风翘着二郎腿坐在桌边摆弄茶杯,笑嘻嘻地打听:“公子惦记着时辰做什么?有约在身?” 傅少御重新躺回去,闭上眼说:“没有。” “公子真当我是猪吗?”褚风瞬步来到床畔,饶有兴趣地戳戳傅少御的肩膀,“说说呗,你接连几晚偷跑出去是见谁去了?” 傅少御幽幽睁开眼,看着他一言不发。 褚风笑道:“别害臊嘛,这个年纪,人之常情。” “我就不能是去打探消息?”傅少御不答反问。 “要是办正事,怎会不带上我呢?”褚风眨眨眼,笑得更加鸡贼,“更何况公子每次出去,回来都沾着花香。”他凑近些,挑挑眉继续怂恿,“说说呗,让我家少主春心萌动、恨不能夜夜幽会的大美人,究竟是何方神圣?” 傅少御听他越说越不着边际,一脚把人踹开了:“整座山就几个普通侍女,哪里来的美人?” “山上没有,山下可能有啊。”褚风笑道,“公子一溜就是整宿,刨掉来回的时间,差不多能匀出一个半时辰,幽会美人足够了。不过我得提醒你一句……” 他神秘兮兮地凑过去,不顾傅少御的嫌弃表情,以手掩唇附在他耳边轻声说:“刚开荤,想日日笙歌可以理解,但也要懂得节制,”他郑重地拍了拍傅少御的肩膀,“来日方长嘛。” 傅少御的耳朵尖腾地红了,没好气地把人推开:“你龌龊!根本和你想的不沾边……” “公子不必解释,我懂,我懂。”褚风笑得春心荡漾,少年人嘛,初识风月,羞于启齿,纯情得很。 “你懂什么!”傅少御用枕头砸他,“我认床睡不着,出去散心而已,你当谁都像你似的风流无度吗?” 褚风见他快要恼了,就收起了玩笑,躲过枕头重新坐在桌边,摆弄他的茶杯。 到了晚上,风雨还未见收势,褚风躺在床上百无聊赖地抖腿。 “听闻蜀中多雨,可连绵数日也不放晴,不知这场雨要下到什么时候。” 傅少御将窗子推开一道缝隙,斜风冷雨扑面而来,只片刻就把他的衣襟淋湿,他皱着眉头又将窗子关上了。 褚风还在自顾自地说话:“万一耽误了入门比试,还挺可惜的。真想一睹小唐唐拔得头筹的风采。” 傅少御这才朝他看过来,问:“什么比试?” “我就知道你刚才没听我说话,”褚风说,“姓崔的这几个月搜罗了一群半大孩子,都是些身世孤苦、走投无路的可怜虫,以为入了踏仙阁的山门就有了靠山,有吃有住还能习武,试想天下哪有这么好的事呢?” 傅少御皱眉道:“说重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