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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天月色Ⅱ_分节阅读_14

    “我是来救你的。”洞庭仙向他靠近了一步,“我再给你一个机会,你跟我走,我带你离开云水,我们从今往后便在一起,再也不分开,如何?”

    她目光灼灼地看向边旭,抓了他的手摸向自己的脸:“你不是喜欢晚晴么,你看我现在和晚晴并没有什么分别。她没能给你的,我都可以给你,我还可以替你生个孩子……”

    边旭猛然收回了手,他微有些叹息之意:“是苗家的秘术把你的样貌改造成了晚晴的样子么?你来到这里,委身苗王,就是为了这个?”

    洞庭仙被他连番推拒,已有些恼火,她低喝道:“我和他的事,你不必多问,我只问你,跟不跟我走?”

    边旭看着她,摇了摇头。

    洞庭仙一怔,而后咬着牙笑了起来:“你果然对我一点也不动心么,就算是换成晚晴的模样也不能打动你,还是说……”她迟疑了片刻,目光又狠厉起来,“你心里已不再看重晚晴了?”

    边旭皱了皱眉:“我早就说过,你我绝无可能,你又何必如此执着。”他不愿继续纠缠,转身便走下竹桥。

    “如果说,你留在这里会性命不保,你也不肯跟我走吗?”洞庭仙在他身后道。

    边旭微微一怔,他直觉其中另有内情,转头一看,却见身后密林幽森,正是方才大雾弥漫的蛊林入口,根本没有竹桥的踪影。

    洞庭仙在风声响起的一瞬间便伸出右手,她指间有极细的几根银丝,弹指一拨,弦音飘忽,赫然便是无音琴的手法。然而只听两声闷响,琴声戛然而止,捏住她手指的男人语气低沉而危险:“我说过,这些把戏对我没用的。”

    他像是最温柔的情人一般替她拨起耳畔的碎发,而后贴着她耳朵道:“你违背我们先前的约定,险些坏了我的大事,你说,我该怎么罚你?”

    洞庭仙听他话中威胁之意昭然,也不再解释,转身便是一掌拍出,她内力深厚,这一掌下去,几乎能震断对方的心脉。

    然而男人只是好整以暇地笑了笑,他摇了摇头:“你武功很好,可惜,在云水,这些都派不上用场。”

    他话音刚落,便看见这个绝美的女人失了力气一般摔了下去,她浑身抖得厉害,脚下的土地里伸出赤色的枯骨,牢牢地握住了她的脚踝。

    男人走上前,伸出手将她抱在怀里,他和声道:“你累了,快睡吧。”

    ☆、第十七章

    血珠一滴滴从腿上滑落,沙漠蝎子低声咒骂了一句,扬起手,一条巨蟒沉重地摔到了泥泞的地面。

    这条巨蟒大得出奇,蟒腹有水桶般粗细,它横在茂密的枝丫上,像一条过于粗壮的藤条。沙漠蝎子方才站在树下时,全然没有在意这么一个黑影。雨水哗啦啦下个不停,让他的听觉变得没有那么敏锐,若不是他骨子里有种动物般的本能,可能现在已经被这条巨蟒吞下腹中了。

    巨蟒扑下来的时候他刚好抬起头,浓重的腥气随着张大的巨口扑面而来,情急之下甚至由不得他躲闪,只能伸出手径直探进了巨蟒口中。

    巨蟒猛然咬合,随即翻滚着从树上坠了下来,它的上颚被沙漠蝎子手中的短刃整个刺穿了,这剧痛显然激怒了它,它长尾卷动,将沙漠蝎子从头到脚卷了起来。冰冷的鳞片沙沙摩擦,巨蟒用力收紧了浑身的肌rou,这种蟒蛇没有毒液,它的可怕之处就在于肌rou强大的绞劲。只是须臾间,沙漠蝎子便听到浑身骨头被缠紧的咯咯声,他觉得自己快要喘不过气来,耳中都能听见血管被挤压而跳动的声音,就在这生死关头,他气息一滞,竟停住了呼吸。

    或许是因为感觉不到猎物的心跳,蟒蛇的收缩渐渐缓住了势头,它逡巡着游移,正要张口从猎物的头部吞下,一道冰冷却忽然从它身上贯穿。沙漠蝎子手中的精钢爪套生生穿透蟒身,将它粗壮的脊骨扭断了,巨蟒带着浓腥的血污翻滚到了地上,这种长虫一时还死不透,挣扎间甚至张口咬住了沙漠蝎子的腿。

    沙漠蝎子咬牙把手中的另一把短刃□□了巨蟒的头部,这条只剩半截的蛇头直到此刻才停止了动作。他顾不得管腿上的伤口,只拔出兵刃,而后抬起头,那一刻,他简直要绝望了。

    四周的树上爬满了巴掌大的彩蛛,一看便是剧毒之物,它们无声地向沙漠蝎子逼近,似乎已把他当做是网中之物。

    就在这时,一线光明照进了密林,那是一盏绿莹莹的灯火,被人提在手上,慢慢照了进来。来人似乎察觉到这里的动静,他加紧了几步,向这里跑了过来。

    沙漠蝎子已看出来人的身份,他慌忙道:“小心,这里有……”

    萧素寒两步便跃了过来,将手中那绿莹莹的灯笼往地上一放,那些密密麻麻的毒蛛竟自觉退去,似乎怕极了那灯笼的绿光。

    沙漠蝎子正觉得奇怪,却已被萧素寒一把扶住,问道:“怎么这么多血,你受伤了么?”

    沙漠蝎子转头看见他担忧地望着自己,竟不自觉忘了方才的惊险,只笑了笑:“都是蛇血,不碍事的。”

    “蝎兄好本事,这么一条巨蟒,竟被你杀得干净利落。”南宫翼跟在萧素寒身后,正咂舌看着地上那被拧成几段的蟒蛇。

    “你们怎么来了,这灯笼又是什么?”

    “这是此地的苗女送来的,她们说今日要驱赶诸多蛇虫喂蛊,怕我们走动时被毒物误伤,这盏灯叫做绿幽,可避一切毒物,所以我们才大摇大摆走到了这里来。”萧素寒解释完,又奇道,“边旭呢,他不是跟你一起的吗?”

    沙漠蝎子摇了摇头:“我们进来时遇上一场大雾,后来就走散了。”

    萧素寒怔了怔,将他的胳膊递到南宫翼手中:“你们先退出去,我去找他。”

    “不必了。”熟悉的声音从林中传来,一个人影纵身而出,黑衣长剑,正是边旭,他看向其余几人,“你们都没事就好,先离开这里再说。”

    回到树屋时,萧素寒才察觉到沙漠蝎子腿上蜿蜒的血迹,他惊愕地道:“你这一路怎么连提也不提,早知你伤成这样,就让南宫翼背你回来了。”

    沙漠蝎子哼哼唧唧地道:“不必劳烦,一点小伤,不碍事的。”他说着,像是耐不住疼痛似的,歪着头便要靠到萧素寒身上。

    萧素寒却浑不在意地俯下身去,只听“咯噔”一声,正是蝎子的头撞到了壁板上。

    “这伤口这么深,是被巨蟒咬的么?”萧素寒咂舌看着他小腿上的伤口,从怀中掏出一个玉色瓷瓶,瓶里装的正是落梅山庄的疗伤灵药,“你忍着点,我给你上药。”

    往常都是别人侍候萧素寒,他哪里会给别人上药,蘸了药膏便伸手戳进了沙漠蝎子腿上的伤口。蝎子像是浑身打了个激灵,却咬牙忍住了,只管低头看着萧素寒的头顶。

    等到萧素寒七手八脚地上完药,抬起脸又问道:“还有哪里有伤么?”

    沙漠蝎子点了点自己的腿根处:“这里也被蛇牙刮伤了,有劳少庄主。”

    萧素寒微微一愣,正在犹豫要不要替他解开裤子,却忽然被人从身后一拨,只见边旭走上前,淡淡地道:“我来替他上药。”

    回到树屋之后,萧素寒犹豫地看向边旭:“蝎子跟你走散之后你去了哪里,有没有受伤?”

    边旭转脸看向他:“怎么,你也要替我上药吗?”

    萧素寒觉得他这话问得古怪,不由嘟囔道:“你又不受药性,哪里需要上什么药。”

    边旭伸手在他额头上揉了揉,低声道:“我没遇到什么凶险,只是遇见了一个人。”

    “谁?”萧素寒看他神色郑重,不由紧张了起来。

    “你还记得洞庭仙吗?”

    雨水滴滴答答顺着雨檐滚落,屋子里泛起浸透了草木气息的湿意,萧素寒紧了紧衣襟。他已脱去了被打湿的外袍,此刻不过穿着亵衣斜倚在床榻上,一边听边旭说话一边出神。

    这位大少爷睡不惯草木填制的枕头,便不客气地枕在边旭的腿上,若有所思地道:“这么说来,洞庭仙来到云水,还做了这里的苗后,是为了利用此地的秘术改换自己的相貌?”他啧了两声,又道,“这改变形貌的法子,难道跟易容术一般么?”

    边旭摇头:“江湖上有极擅易容者,但所用之物也不过是面具等物,那些面具再薄如蝉翼,也终究会被撕下。可苗家这门秘术却并非如此,这术法叫做‘蝶变’,面目一旦改变,便如天生一般。”

    “蝶变之术,极其复杂,要先在脸上绘好改换的部位,削减处敷上青泥,增高处则敷上朱泥。青泥中有食腐虫的虫卵,它们破卵而出后会循着青泥的轨迹蚕食,被它蚕食过的皮rou光滑平坦,绝无一点疤痕。朱泥中则是月蚴的虫卵,月蚴会钻入皮下,与血rou相融。敷完这两种药泥,只将养月余,此人便已改换相貌,再无一点破绽。”

    萧素寒听得头皮直发麻,他欠起身子,瞠目结舌地道:“原来这个秘术,就是让虫子去啃自己的脸,这也太恶心了吧。”他顿了顿,“说来那洞庭仙的长相已是极美,还对自己下这么狠的手,她……”

    他看向边旭,声音低了下去:“她就这么喜欢你么?”

    边旭怔了怔,而后摇了摇头:“她或许并没有那么喜欢我,只是她从前眼高于顶,所见的总是旁人对她百般追逐,还从未尝试过求而不得的滋味,所以执念太深,才会错到这个地步。”

    萧素寒显得有些唏嘘,他叹了口气,又重新枕回边旭的腿上。

    边旭想了想,又把洞庭仙最后说的那句话说了出来,他低声道:“听她的口气,似乎云水有什么会对我们不利。”

    萧素寒怔了怔:“她是指苗王么?可……这几天我们在此处碰到的种种危险,都是苗王出手解围,今日还特意让人送了那盏灯来,看样子并不想伤我们的性命。”

    边旭显然也在考量此事,他迟疑道:“我只是奇怪,苗王为她改换了形貌,她又对苗王许诺了什么。”

    萧素寒猛然想起白日里察觉的那件事,他不由自言自语:“难道是洞庭仙的无音心法……”

    “你说什么?”

    萧素寒将那些苗女脚铃声摄魂之事说了一遍:“我之前还没想到此节,现在想来,那铃声与无音琴倒是有异曲同工之妙。虽然这些苗女看起来不懂武功,更没有内力,可是百千人同时起舞,那银铃的威力并不逊于无音琴。”

    边旭点了点头:“不错,她的无音心法已超过她的师父,先前吹奏木叶引我出去时,乐声中便有摄魂之意,我当时意志恍惚,竟未察觉。只是她模仿晚晴的形态太过相像,反而让我起了疑心,猜出她的身份。”他转念一想,“苗王要这摄魂之术做什么?他在这云水,甚至是整个苗岭,已如皇帝一般,难道还有什么东西竟是求而不得的么?”

    萧素寒皱起眉头:“这个苗王总让我觉得古怪,却又很熟悉,”他伸手摸上边旭的眼角,“你有没有觉得,他的眼睛跟你很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