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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淮拦住他的手,将碟子里还剩下的一小半倒入清锅中:“胃不好,少吃点辣。” 他嘱咐一句,随即开口道:“我原本以为,你在外游荡不归,是因为不想回家,也因此手机关机打不通电话也看不到消息,但现在看来,很显然,不是这样。” 盛淮停顿一下:“那么,你应该看到了我的消息。” 所以,为什么没有回复? “手机坏了,你给我发了消息吗?”纪从骁疑惑问道。 “说谎。” 盛淮张口就是两个字,他抬头,看着纪从骁,眉间紧拧:“你都不愿意找个合适的借口了么?” 纪从骁唇角的弧度逐渐落下,脸上的轻浮也慢慢退去。他垂着眸,神色不清:“盛哥,是你在自欺欺人。” 手机关机,可以解释为是要躲着人不想接电话。但其他的联系方式呢?现在这个电子时代,只要有网络,手机开个飞行模式照样能上微信能收发邮件,更别说还有电脑和平板这种存在。联系不到人,除非这人在连信号都没有的山野疙瘩里,不然,那只有一种可能—— 他不想和你联系。 盛淮指尖一顿,没有说话。眼皮半搭着,惯来带着笑的唇角拉成了直线,抿出一道执拗的弧度。 《筑梦》是部短片,拍摄周期不比《李代桃僵》那么长,他杀青回帝都的时间甚至比纪从骁还要早。时隔多年连续好几个月紧锣密鼓的拍摄让在国外过惯悠闲生活的他一时半刻没能适应,杀青后只想要个假期好好休息。在回程的飞机上就已经想好了,小朋友那边也差不多该杀青了,等到时候去机场接他,给人一个惊喜。然后,两人又可以像以前一样,约饭约出去玩,或许还可以去游乐场里看看小朋友挚爱的万家灯火。 然后,过年的时候,大年夜里等人家里年夜饭吃完,如果可以,他就把人喊出来一块跨年,总归这个年要比他自己一个人过强得太多。 然而,《李代桃僵》杀青,韩略回来了,剧组也回来了,却单单不见纪从骁的身影。电话打了,只说有工作,于是看着他飞莫斯科拍不怎么着急的宣传片,看着他四处游乐,再看着他去给乔译探班——纪从骁一点都不躲着记者,关于他的行踪几乎完全可以从报道中一目了然——可是,就是不见人回来。 甚至,都联系不上。 盛淮不傻,不是没有考虑过对方不愿搭理这样一个原因。但是,念头一闪而过,便被他否决。 与其说自欺欺人,倒不如说自己对他太过了解。就如同刚才一眼能看穿对方的伪装一样。 纪从骁,虽然很多时候对很多人都会这样,不想来往了便不搭理,让人知难而退。但那只是对其他人,他绝对不会对自己这样。对于自己在他心中的地位,盛淮非常清楚。纪从骁对任何人都可能这样做,但有些人除外,例如乔译,例如他。 因为在意,所以不会轻而易举下决定。 坦诚,是对关系的挽回,因为或许是误会。同样,那也是对朋友最后的尊重。 所以,盛淮从来没有将这个原因考虑进去。 他自认为了解纪从骁,可这世上,没有人见过完完整整真真切切的纪从骁,看到的东西都不算齐全,又如何,谈得上真正的了解? 包厢内一时无言,安静异常。纪从骁依旧垂着眸,手中温热的茶水逐渐泛凉,金澄色的茶汤里映出他唇角的轻嘲。 盛淮现在,大概被气得厉害吧。毕竟真心相交的一个朋友,结果…… “所以,问题出在哪里,我什么地方惹你生气了么?” 纪从骁猛地抬头,满目震惊。他看着盛淮满脸认真的神情一怔,随即唇角的弧度越拉越高,最终止不住扬声直笑。今晚头一回露出了最鲜活的模样。 “不是吧你?盛哥,我现在才知道原来你是那种别人不理我了就开始反思自我的人?” 盛淮低叹一声,没有办法。他始终不觉得小朋友会那样对他,那也只能从自己身上找原因。 纪从骁动了动手指,想给他推平眉宇间的沟壑,但最终只是轻轻弯了弯唇角:“我的问题。” 没有谁再说话。 直到锅里的沸腾打破这包厢内的沉寂,停滞的空气携裹着火锅的香气重新流动。 “先吃东西。”盛淮最终开口。 纪从骁几乎没有不听他话的时候,更何况几个小时的航班加上延机滞留机场的时间,足够让他胃里的东西消化了个干净,眼下早就开始闹起了脾气,只不过是他胃疼的次数太多,这么一丁点的疼痛,习惯性忍一忍,便过去了。 他提了筷子伸向辣锅,虽然他对吃食不怎么挑剔,但有点味道的东西毕竟更容易刺激人的食欲。然而筷子还没入锅,便被人拦住。 “胃不好少吃点辣,刚刚提醒过的。怎么就这么不听话?”盛淮低叹一声。 纪从骁几个月都没被人管过,这会儿听着这么一句,眼眶一热,收了筷子撑着头,唇畔牵出几分笑意:“大过年的,你总不至于就让我这么清淡吧?” “过年也不是你胡来的理由。”在这件事上,盛淮可以说是寸步不让。 纪从骁也不是非吃不可,与其为了这个和盛淮争执,他更乐意顺了盛淮的心意,换取对方一个笑。于是,当即乖乖听话,不碰半点辣锅里的东西。就连眼角余光都没有往那扫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