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香行_分节阅读_100
____________ 三日后,趁着朝中放旬假的这一天,陆幽与唐瑞郎,快马赶到柳泉城。 他们入了离宫,找到依旧在督办巫医一案的戚云初,将所知的一切统统告诉给他知道。 戚云初听完,脸上却是没有表露出半点意外的神色。 “想要知道赵暻为什么会与鬼戎巫医合作,答案也许就在这里。” 说着,他让陆幽与瑞郎跟着自己来,三人一路出了离宫,来到柳泉城的府衙。府衙前不仅立着两名衙役,还有四名全副武装的内飞龙卫,看见戚云初急忙拱手行礼。 戚云初领着陆幽与瑞郎进入府衙,绕到西侧的捕厅库房。只见这边又有更多的内飞龙卫把守,日夜禁止闲杂人等出入。 陆幽跟随戚云初入得捕厅院中,当即闻见了一股熟悉的臭味。身处地下密道时的毛骨悚然再度涌上心头,他放慢了脚步组想要缓一缓,身旁的唐瑞郎立刻贴心地扶住了他的后背。 只见院子里搭起了三个临时的乌棚,里头摆放着各种从地道里收缴得来的物品。角落里还放着几口薄皮棺木,上头贴着纸条,写着仿佛是什么人的名字。 戚云初领着他们绕过这些,走进了西边的那间屋子里。只见地上摆满了一个个的大陶罐,陶罐上贴着封纸,写满了鬼戎文字。 这些都是从地下密道里搬出来的蛊! 陆幽正有点紧张,却看见戚云初走到一旁的桌案前,拿出了一大一小两个细长的瓷制圆筒。 “过来看看。” 两人赶紧凑过去,只见戚云初首先将右手的大圆筒打开,将一些透明无色的液体倾倒在一个小碗里面。 然后,他又拧开了左手的小圆筒,倒出一团暗褐色的棉絮倒进碗中。 变化只在倏忽之间,红色棉絮进入碗中,液体顿时变成了一片幽蓝。 “有蛊?”陆幽马上反应过来,“棉絮上沾着谁的血?” “皇上的。” 戚云初给出了一个最令人意外的答案:“是我叫天梁星取来的。” 第134章 全家蛊 惠明帝的血液里也藏着蛊毒? 陆幽倒吸一口凉气,正想要说些什么,只见戚云初又打开了桌案上的一个木盒。``盒里头上下三排共十二格,每一格都放着一个贴着字条的纸包。 再看那些字条,一个个全都是宗室子弟的名字。 唐瑞郎抢在前头问道:“这些人难道全都中了蛊?” 戚云初点头:“从这十二份血样来看,并无一人例外。” 陆幽跟着追问:“莫非是鬼戎授意这些巫医来到京城,用蛊术控制大宁朝的宗室……还是说,康王赵暻里通外邦,妄图篡权夺位?!” “恐怕这两者都不是。” 戚云初又丢过来一册书卷。看封面上的字迹,应该是这些天来审讯那几个鬼戎巫医的笔录。 陆幽赶紧打开书卷一目十行地扫视。唐瑞郎也凑过来想要看个究竟,却被陆幽嫌弃地用肩膀轻轻顶开了。 “这上面说,被抓到的几个巫医招供:他们最初是受到药王院的邀请,跟追秦易昭一路东行来到柳泉。然而到达之后,药王院内部却分裂为两派,其中绝大部分人拒绝接纳这些打西边来的巫毒邪术。于是这些巫医就被暂时安置在了柳泉城外,并且得到了一些来自药王院内部的暗中赞助。 “有一天,将他们请来柳泉城的人,领着一个衣着华贵的病人来找他们。说那个人得了罕见的重病,整个大宁朝的医生全都束手无策。然而这些鬼戎巫医却很快就查验出来——这个人的身体里,居然藏着一种蛊……” 念到这里,陆幽猛地停顿下来:“蛊不应该是鬼戎巫医下的吗?怎么又变成是他们查出来的了?莫非是在故意推卸责任?” “唉,先别急着下结论,你倒是接着往下念啊。” 唐瑞郎急得过来抢那本册子,继续往下读了起来。 “这个病人的身体里的确有蛊,而且是一种十分罕见的古老蛊种。不要说是在大宁朝绝无仅有,甚至就在西戎鬼狄,也至少有两百多年没有出现过了。 “药王院的人问那些巫医,有没有办法能够驱除蛊虫,治好这个病人。巫医回答说,这种蛊术在鬼戎已经失传了至少上百年,治好的希望是有,但是需要一定的时间和金钱。 “于是,在药王院的金援与默许之下,巫医们开始在柳泉城的郊外研究如何解开这种蛊毒的办法。而想要炼制这种解毒药,首先就必须寻找尸体作为炼妖的‘丹炉’……” 读到这里,唐瑞郎恍然大悟:“原来挖那些尸体的目的竟然是制解药!可为什么尸体会‘活’过来了?” 戚云初道:“那和制造解药的步骤有关,你姑且老老实实地看下去。” 唐瑞郎点头,又接着一目十行地往下看。 制作解药的过程十分诡秘复杂。首先,需要有一具新鲜死亡的尸体。然后将几种不同的药材、蛊虫放进尸体里,再滴入病人感染有古老蛊虫的血液。过一阵子再去看,如果先放进去的蛊虫还活着,就意味着这种蛊虫可以克制原有蛊虫的毒性。反之,如果蛊虫死去,就意味着失败。 自从来到柳泉城之后,巫医们所做的尝试不知凡几。然而并没有哪一次真正地见了效,反倒是用作鼎炉的尸体,竟然在几种蛊虫的综合作用之下发生了诡异的变化。 发现了这一点的同时,巫医们盗取尸体的所作所为也引发了众怒,发生了随后的柳泉城之乱。 sao乱过后,余下的巫医转入地下行动。其实早在事发之前,他们就开始挖掘暗道。如今更是狡兔三窟,从地下自由出入柳泉城,甚至还在无数宦官侍卫的眼皮子底下,继续偷采宗室子弟的血样…… 笔录书册到此戛然而止,陆幽与唐瑞郎面面相觑。有一些问题得到了解释,但是又有许多新的问题随之产生—— 皇上和宗室子弟体内的蛊毒究竟是谁下的。而康王赵暻又为什么会找上鬼戎巫医,私底下将他们弄到柳泉城来制作解药? 陆幽隐约感觉到了什么端倪,然而比他更快的,唐瑞郎已经抢先说出了猜测的答案。 “既然皇上与宗室都出了问题,那么康王体内是不是也有这种蛊毒?所以他才会这么迫切地想要制造出解药。可他又不希望与其他人共享解药,尤其是太子……” 他提到太子,陆幽眼皮一跳,突然想起了另外一桩很重要的事。 “我jiejie身体里也有蛊,会不会也是这一种?!” “……你说什么?” 戚云初竟然也有了一丝惊讶,但很快又镇定下来:“根据那些巫医交待,蛊有雌雄之别,而这种失传的奇蛊,应该是雄蛊。这意味着此蛊无法在女子体内寄宿,唯独只有一种情况可以例外。” 说到这里故意停顿了一下,好让陆幽有些心理准备。 “你jiejie,怕是已经怀上了中蛊之人的骨rou。” 怀孕?!太子的孩子?! 陆幽心里狠狠地懵了一下。 但他还不至于没有常识到这种地步——宫中女子,蒙受恩宠,哪个不睁着盼着能够承接雨露?在不久的将来,一旦太子继承大统,那么她腹中的孩子岂不就是皇帝明面儿上的长子或者长女? 可是,事情果真有那么简单吗? 想到还有那个“王公子”,他不免紧张起来,艰难地启齿道:“我得再去问问她……孩子的事。” ———————————— 赶在黄昏之前,陆幽与瑞郎辞别戚云初,离开了柳泉,马不停蹄返回诏京城。大半个时辰之后,陆幽一路进入紫宸宫,往通训门而去。 这个时间,正好赶上宫中用晚膳。按规矩,太子与诸妃向来不在一处吃饭,此刻过去倒也不会撞上。 陆幽熟门熟路地来到临霜殿内,正赶上宫女准备膳桌。他挥手命令所有人暂且退下,又确认了四下无人,这才走到叶月珊身旁,开门见山地发问。 “姐,你……是不是有喜了?” 叶月珊以端坐的姿态抬起头来反问道:“喜?喜从何来?” 陆幽抓了抓自己的脸颊:“你是不是有身孕了?” 叶月珊迟疑片刻,但并没有显露出什么多余的表情。 “是又如何?我已经是太子的良媛,迟早会有这一天,怎么,很奇怪吗?” “不奇怪……却也有些奇怪。” 这一路上反复酝酿的话,到了嘴边反倒有些难以启齿。陆幽更进一步压低了声音:“这个孩子,真是赵昀的骨rou?” “你什么意思?!”不出所料,叶月珊顿时羞怒起来,瞪着陆幽。 最得罪人的话已经说了出来,陆幽也不再吞吞吐吐:“姐,你肚子里的孩子,究竟是不是那个王公子的?”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叶月珊脸色铁青,“如果你还想胡说八道,就算你是我弟弟,我也不会容忍。” “姐……事到如今,难道你还想要瞒着我吗?” 陆幽深吸一口气,定定地站在原地,一动也不动。 “你口中的‘王公子’是不是那个康王赵暻?他知不知道我与你的关系?如今朝中形势诡谲,你若连这些都瞒着我,那无异于蒙上我的眼睛,让我走在悬崖边上。你当真能够忍心?” “我……” 叶月珊当然没有半点儿加害陆幽的心思,听他这么说也犹豫起来:“我若告诉你,你会怎么做?” 陆幽失笑:“我还能怎么做?无论他是谁,只要没有加害于我的心思,我也不会去招惹他。” 叶月珊沉默片刻,又追问道:“那如果说,我要你看在我的份上助他一臂之力,扳倒太子呢?” 陆幽叹息道:“你这么一说,王公子想必就是赵暻了。你究竟是怎么会认识他的,又怎么会……怎么会计划着走到眼下这一步?” 叶月珊也跟着他叹气。 “哪里有什么计划,一切都不过是阴差阳错,覆水难收。” 第135章 是敌是友 叶月珊第一次遇见赵暻,还是在柳泉城里,舅舅秦易昭的家中。当时的她身边还有些盘缠,尚未沦落成为秦家婢女。 正如之前陆幽收到的书信上所写得那样,康王赵暻化名为王家大公子进出秦家,名义上是为给弟弟赵晴治病寻找药材,实则正是要让秦家西去鬼戎寻找巫医。 叶月珊为赵暻奉过几次茶,自此有了数面之缘。赵暻正是在那时看上了叶月珊,时不时地送些礼物拉拢她,便于暗中掌握秦家的动向。至于叶月珊的心情,也早已在当年的那几封家书里写得清清楚楚。 正所谓郎情妾意,只不过彼此都还不知道对方的真实身份,直到柳泉城发生变故的那一天。 叶月珊曾经告诉过陆幽,那天,她想要跟着舅父舅母一起去山上的别业避难,却遭到了拒绝。后来是王公子上门,将她接走。 然而事实的真相却是,她是被赵暻从秦家的枯井里救出来的。 在此之前,她已经被秦家人推进井里一天一夜,所幸井底长着一丛柔软的凤尾竹,这才侥幸捡回了一条性命。 一天一夜的绝望惊恐,绝处逢生的感激喜悦,两者混杂在一起,产生出一种难以言说的强烈感情。从这一天开始,叶月珊彻底沦陷在了赵暻的掌握之中。 她爱上了赵暻,向他坦诚了自己最大的秘密。而作为交换,赵暻也告诉了她自己的真实身份,同时向她提出一个问题。 “你吃了这么多的苦,受了这么多的罪,有没有觉得委屈?你有没有想过,有朝一日站立在大宁朝的最高处?” 大宁朝的最高处,那是连她的父亲叶锴全都不曾企及的地方,那是权利集中的巅峰。 只要站在那里,就能够收获失去的一切,就能够保护住想要保住的人,就能够摆脱一直以来、不由自主的悲惨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