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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夺上前两步,俯头凑近,轻声道:“阁老,这一战,至少持续五个月,六哥要离京半年左右,这还不够你我二人彻底铲除那群无根之木?哪里还会有死灰?” 李阁老目光一闪,思忖须臾,颔首道:“殿下深谋远虑,只恐怕皇上未必应允。” 谢夺蹙眉低下头,“父皇那里由我来劝。” 皇帝每日昏睡地时辰越来越长。 太医私下对谢夺坦白:未排出的毒素恐已侵蚀脏腑,恢复如初已是不可能,至于还能支撑多久,太医不敢直言。 谢夺忙完政务,经常会搬来一张圈椅坐在床边,注视着龙床上昏睡地父皇,一坐就是一下午,天黑前离开。 皇帝多数在半夜才会清醒片刻,所以这些天来,能与谢夺谈话的次数,不超过三次。 除了第一次醒来相见,皇帝提及过谢夺的身世与皇位等大事,之后几次,他每次醒来都会抓住第一个瞧见的人,问:“她肯来吗?” 李阁老告诉谢夺,皇帝想要再见他生母一面,已经让三名亲信前往江南,求她来京探望。 谢夺不想了解任何有关生母的旧事,可他从未见过强势的父皇如此小心翼翼地求见某个人,即使不知道还能不能活到明天,他都没有采取强制手段。 这让谢夺很好奇,忍不住询问生母与父皇究竟有何过结。 这其中内情,李阁老并不敢过多透露,只说导致皇帝与杨氏彻底决裂的那件事——换子。 谢夺被产下没多久,皇帝就派人偷了孩子换入皇后宫中。 皇后因为产后昏迷,没见过亲生儿子,所以没有察觉异样,可杨氏却一眼就看出襁褓里那脆弱的早产儿,并非自己的儿子。 一切都失控了,杨氏那样一个天性高傲洒脱的聪慧佳人,因为丢了儿子,什么威逼色诱、行刺闯宫的下作手段,全都用上了。 可皇帝告诉她,儿子不可能换回来了,一旦惊动后宫宣扬出去,杨氏的儿子将会性命堪忧。 此后杨氏便绝食了,任凭皇帝如何震怒抑或乞求,她只一心求死。 最终救回她性命的人,却是皇后的儿子。 那一日,就在侍女给昏迷的杨氏灌下粥汤不久后,杨氏迷迷糊糊醒了过来。 她是被门外的婴儿哭声唤醒的,成为母亲后似乎对这样的声音格外敏感, 恍惚间,以为是自己的儿子肚子饿了,她慌慌张张地撑着床沿和墙壁,一路摸索出门,去东厢给襁褓中的婴儿喂奶吃。 自那以后,不知杨氏是清醒的,还是彻底疯了。 她把那孩子当成了自己的儿子,每日悉心照料,但并不唤他“阿夺”,只喊他“回儿”。 她给这个孩子起名叫“杨回儿”,等出了月子,她就抱着那孩子,几次企图溜出那座皇帝给她搭建的牢笼,却缕缕被抓回。 皇帝那时候对杨氏的痴迷,如今是难以想象的。 看着杨氏日渐枯瘦憔悴的面容,皇帝最终主动放手,以终身不见为代价,只求她接受他的供养和守护。 得知这段旧事,谢夺的心情更加复杂,他发现自己不但让母后压抑仇恨这么多年,还在一出生时就给生母带去那么多痛苦。 他问李阁老,杨氏有没有要求过回京私下见他。 李阁老委婉地表示不清楚此事。 很显然,杨氏已经彻底抛弃了自己的亲生儿子,一心照料养子杨回儿。 于此相对,皇后却并不想要谢夺这个养子。 这样的事实,让谢夺更加感觉自己不值一文,这世间似乎没有一个人对他有所期待,没有人在等他回家。 韩皎呢? 谢夺无法肯定,他太喜欢韩皎,以至于根本无法分辨韩皎的话语是真是假。 可至少在一起时的快乐是真的,韩皎的怀抱是他唯一能够逃避痛苦的避难所,哪怕是虚假的,他也不敢撕碎这唯一快乐的梦境。 * 面对着一日比一日神色冰封的大boss,韩皎简直满脑袋问号。 他在想是不是因为上次x生活不和谐,导致大boss抑郁了。 为此,韩皎豁出老脸,自己戴上罩着脸的斗笠,去药铺求问关于男性行房要用什么膏药。 一口气买了三瓶油膏回到府里,抱着必死的心,打算今晚一定要让大boss痛快一下。 然而,谢夺居然没有提那方面要求,闷闷不乐地用完晚膳,泡了澡,就抱起他去二楼歇下了。 韩皎“假期”结束后,才得知朝廷准备再次征讨罗州,燕王要再次代天子出征。 大boss这些天是在因为这件事发愁吗? 不应该啊,战神boss不可能为任何关于打仗的事发愁啊。 韩皎想亲自去向燕王问明情况,又立即抛掉了这个危险的想法。 他不敢在谢夺面前表现得太关心燕王的事。 只能听同僚们讨论了。 翰林院里的同僚们观点各异,但多数都不太看好燕王这次出战。 毕竟上一次出战损失了四千大楚精锐,罗州叛民死伤却不足四百人,这次没有西北精锐骑兵,带着一帮民兵去讨伐,能惨胜就是最好的结果了,至于最坏的结果,大家都心照不宣地用眼神交流。 这些悲观的预测,让韩皎有些忧虑,先后又去找自己的父亲和林翁私下探讨。 韩老爷对于再次征讨罗州的决议非常不满,他认为此前四千对四百的阵亡数目,已经能说明问题,太子应该乖乖学老祖宗的策略,以安抚代讨伐,不要徒增伤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