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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以光屏息等待他开口,以为他要说什么动人的话。 半天,周衍:“回去吗?” “啊?” 显然,周以光想听的不是这个,有些低落:“那回吧。” 走出山林,路过城镇的时候,他们找了辆马车,车是普普通通的桦木马车,马是一匹老马了,走的不快。这一匹棕色的老马低眉顺眼,周以光并不催它,它愿意走多快,就走多快。 周以光感叹:“出将入相啊,总比不得牵匹老马,徐行于世。” 所以他们慢慢悠悠,在夕阳的余晖当中,终于赶回皇城。下车后,周以光不忍抛弃这匹马,便将车斗砍了,牵着马进城,想把它养起来。老马不必识途,就且留在皇城,能活多久算多久。 他们在皇宫门口被拦下了,守门的侍卫并不认得周以光,自然不能放行。皇帝的真容,也不是他们轻易能见的,所以这两人一马,都被挡在门外。 周衍刚要往外拿令牌让他们放行,周以光眼神示意他先等等。这还是周以光第一次大白天擅闯皇宫,上次还是三更半夜。他想看看,侍卫们要拿他怎么办。 正好,周衍也很好奇。上陵国的卫兵,现在是什么样儿的精气神。 侍卫:“来着何人,是否有文书公函?” “没有。” 侍卫拔剑相向:“皇宫重地,速速离开,犯禁者死。” 周以光摸着老马头上的鬓毛,调笑道:“我若擅闯,你们也拦不住我。” 侍卫是个不懂修行内家功夫的普通兵家子弟,看不出周以光的深浅,但是底气很足,道: “上陵国从古至今,敢擅闯皇宫的人,还没出现过。” “没出现过吗?”周以光表示怀疑。 擅闯皇宫的人当然有过,那就是周以光本人。他不仅闯了皇宫,还闯了皇宫禁地后花园。不过当时他是从后花园翻墙摸进去的,只惊动了寝宫那边的亲卫队,而且一上来,就用二十四楼特有的药粉把他们迷晕过去。 亲卫队当中的人,多多少少还会些内家功法,在侍卫队当中的官职应该高于他们。所以他们没听说过这件事,也很正常。 三人一马在皇宫大内的门口起了争执,听闻有人胆敢擅闯皇宫,巡城地将领风风火火就赶了过来。 那个将领身穿铠甲,手执长矛,从城墙上高高的长阶上,带领一支纵队的卫兵,一路小跑至此。 将领体格健壮,一路奔跑也气息如常,喘都不喘。 将领与周衍他们怒目而对:“你们是什么人,胆敢在此造次!” “谁说这宫门无人敢闯?我如何就听说,前不久,还有个美人儿提着剑一路闯到皇帝跟前,谁也没拦住。” 将领忽然慌了神,惊疑不定。的确是有这么回事儿,但那件事是亲卫队负责的。上陵国治兵向来严苛,这是大家众所周知的。但最后也不知道为什么,出了这么大的乱子,大家都以为自己死到临头,谁知王上最后也没怪罪。 所以这件事在亲卫队当中,就成为一个不能说的秘密,谁都假装没有发生,谁都不能外传,知道了也装作不知道。 毕竟,身为等级最高的亲卫队,竟然被这种下三滥的手段迷晕,实在不光彩。他们不是没受过防备暗器的训练,各种迷药毒药,他们都有办法化解。可那天他们所受的迷药,闻所未闻,不提也罢。 将领知道这件事,还是因为他的好哥们,在亲卫队当值。某天喝醉酒后,大意了,才不慎说出。最后还千叮咛万嘱咐,无论如何不要外传,丢不起那个人。 所以,眼前这个人是怎么知道的呢?还说的如此言之凿凿。 将领顾忌眼前这些人的身份,语气缓和不少,可态度没变。拦,肯定是得拦着的。 “你说的那件事,传闻而已,我们这些当差的,也不知道真假。只是这宫门,是从未有人擅自踏过一步的。虽然看得出来,你们功力深厚,但我们职责所在,必定拼死不让。” “不如这样,你我各退一步。你们表明身份来意,我们前去禀报一声,以和为贵。” 职责所在,拼死不让。这种精气神还可以,周衍还算满意。 此时,丞相从宫内往外出,眼见马上就要走到宫门。他是来书院修订一部叫做《山水经注》的地理地貌卷集的,最近一直待在书院忙这件事。从早到晚,往往到太阳将要落山之时,才会打道回府。 正巧,今天在皇宫门口,见到这一幕。他们英明神武果决狠厉的皇帝,被几个侍卫拦在皇宫门口,死不放行。 丞相大惊失色,匆忙跑来。每日进出,侍卫已经对丞相这个位高权重精神矍铄的老头儿极为熟悉,连忙就要行礼。 丞相打断他们,反而向周衍躬身行一大礼,周衍摆摆手,老丞相才直起身来。 皇帝出宫已经有些时日,许久不见,老丞相拱手:“《山水经注》已修缮至今,终是大成。” “南方水患中流离失所的灾民,业已安置完毕。” “蜀中贪腐之乱象,砍了几个贪官,现在人人自危,谁也不敢冒头结党营私,吏治清明得很。” “眼下四方无虞,只是......” 老丞相抬头看了看周衍身边的周以光,语言又止。 周衍语气冷硬:“没什么只是。” 老丞相的目光落在地面上,叹了口气:“陛下此行辛苦,天色已晚,早些回宫歇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