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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山蘅坐在旁边,一边剥莲蓬,一边上下打量着他。 重九是他七年前捡回来的。 那时候自己处理完事情从望舒城回圣教,行至绛河边时看到有一个孩子趴在石头上,气息奄奄几乎没有生机。 他觉得有意思,便叫绎川将孩子抱过来,带回了圣教。 等回到蟾宫检查时,才发现这孩子身上穿着绸质衣物,用的布料还是江陵织造局最新的款式。只是当时自己并未多想,给他换了身衣服,问清名字和身份,确认是孤儿之后便收入教中。 最初那一两年,北山蘅确实动过收徒的心思,但是这孩子根骨欠佳,神识受损,根本没法承受灵脉注入,更遑论继承自己的衣钵。 北山蘅只好将他丢在一边,渐渐地忘了还有这么个人存在。 倒是重九隔三差五地往自己宫里跑,又不敢进来,只好站在宫门口偷偷地看。自己嫌烦,便叫绎川将人处理掉。 然后才有了自己在摇光镜中看到未来,又跑去将人捡回来,结果没杀掉还养成了祸害的事。 当初应该仔细查一查这小孩的身世……没吃过莲蓬,那应当是北地人氏,只是不知到底是什么来历。 北山蘅慢吞吞地咬着莲子,心里懊悔不已。 “师尊,吃完了。”重九站起身,“我去将碗送下去。” 北山蘅点了一下头,目送着他的离开房间,这才将手里的莲蓬放下,转而拿起桌上毛笔,略一思索,开始在纸上写起来。 不多时,门外传来脚步声。 北山蘅以为是重九,门被人推开之后,才发现少年身后还跟了个人。 “教主。” 一袭淡青道袍的俊朗青年立在门边,手中端着一只银盒,修长手指摩挲着盒子上的纹路,笑容似暖阳般和煦。 北山蘅转向重九,以目询问。 “莫要怪这孩子,是贫道要他引路的。”陆青晃了一下手里的盒子,问道:“可以进来吗?” “随你。”北山蘅放下手中毛笔,脸上写着大大的不愿意。 陆青仿佛没看懂他的拒绝一般,自觉地走到椅子上坐下,将手里的盒子放在桌上,开门见山道:“蘅教主,那本《流光策》在你手中吧。” 北山蘅挑了挑眉,有些意外。 陆青缓缓道:“凌波宗被灭门前,出手的人一定对书的下落严加询问,之后也定会在船中仔细搜查,可是他们并没有找到。这就说明书已经在杀手到达之前被人取走了,然而在此之前,只有你上过凌波宗的楼船。” “书的确在我手中。”北山蘅大大方方地认了,“不过本教很好奇,你们是怎么知道的?” “那一日若不是教主先行出手,便是贫道来做这个恶人了。”陆青淡淡一笑,“实不相瞒,逝水阁早已密切监视凌波宗的一举一动,并在淮江沿道七郡设下关卡,那本书走不出江陵。” 北山蘅有些惊讶,又问:“你是怎么知道我身份的?” “衣着。”陆青望着他身上的袍服,定定道:“素色莲花暗纹,颈后红莲标志,世人寡识,然贫道见过贵教先任教主,故而得知。” 重九闻言,有些好奇地往北山蘅脑后看去。 北山蘅立刻识破了他的意图,一记眼刀横过来,冷声道:“敢乱看把你眼珠子挖出来。” 重九吓得瑟缩了一下。 陆青看着这师徒两人,忍不住笑出声,“那日贫道立于江畔,看到教主飞身掠上楼船,果真是绝世之姿、倾城之貌。谁知夜探客栈,教主的行径可真是让人幻想破灭。” 北山蘅想起自己丢脸的女装黑历史,阴着脸道:“我跟这小孩什么事都没有。修道之人就该清静些,别在脑子里净想一些龌龊之事。” “贫道并无不敬之意。”陆青识趣地收起笑容,“今日造访,也并非为戏弄您而来。” “我知道,你是来要那本书。” “倒也不是。”陆青又勾起唇,似是有些无奈,“若是为这本书,晌午时在客栈大堂,贫道便会拆穿教主的戏言了。” “既已被你看穿,为何又不说?”北山蘅已经不想跟他绕弯子了,“陆道长有话不妨直言。” “说出来怕教主见笑,”陆青手指扣在茶杯上,斟酌着道:“此番为了寻找这本《流光策》,逝水阁牵涉甚广,其中难免有心术不正之人。故而家师的命令是,暗中拿到书,立刻带回。” 陆青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换言之,其实贫道并不在意教主手中的那本书最终去向何处,只是家师有命,不能让阁中有些弟子拿到此书。” “自己人还防着自己人,倒是有趣。”北山蘅说完这句话,突然想起了出现在涿州的左护法玉婵,脸色立时有些难看。 陆青却以为他是为那本书生气,连忙道:“不过贫道今日过来,也不是为了从教主手中拿走那本书。” “却又是为何?”北山蘅皱起眉。 “是为这个。”陆青将那只银盒推到他面前,缓缓地掀开了盖子。 雕工精美的盒中铺着雪白的绒棉,绒棉上躺着一截朽木,一掌大小,色泽深红,边缘有细密的孔洞,看上去已经有些年头了。 “这是……” “此物名唤碧桃根,乃是从碧城山顶的千年桃花树上所斫,磨碎服下,有生肌续络、起死回生之效。”陆青盯着北山蘅,缓缓道:“贫道将此物赠与教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