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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梁玄琛也有点儿不忍心,就当是可怜可怜他的一片痴心吧。 他闭上眼睛重新躺下来,幻想着若是顾长风能对自己这么痴情该有多好。转念一想,其实被人这么喜欢着的确是一种负担,虽然隐隐有一丝满足感,甜蜜感,但是这爱来得太热烈太凶猛太极端,算是一种甜蜜的负担。 后半夜梁玄琛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突然感觉有人翻了他的眼皮,带着温度的液体滴进了眼睛里,一开始他还不当回事,结果没一会儿脑袋里痛得跟被人用铁条从七窍插入,又搅了几番,他抱住自己的脑袋痛呼出声,在床上直打滚。 “有刺客!”常清河跌下床一声惊呼。 窗户“喀拉”一声,想是刺客翻身逃出去了,常清河对着窗外大喊:“快抓刺客!” 梁玄琛身边卫士不多,只楼下一名值哨,也不过十七八的年纪,他跟没头苍蝇似的左右跑动两下,自然连个鬼影也没见着。常清河在窗口急得要命,往西一指,“那儿呢,还不赶紧去追!” 那小哨狂奔着去追刺客了。 常清河面色平静,呼吸平静,只胸腔里“砰砰砰砰”跳个不停。 他转过身来,看见梁玄琛捂着自己的眼睛,从前往后地抹,头发都快被拉扯掉了,疼的地方应该不是眼睛,而是在脑袋里面。之前他用蝠妖露给狗和猫还有鸡都滴过,那些动物痛苦挣扎的样子的确不像是眼睛疼,而是整个脑袋都疼,他知道稍等片刻就不会疼了。 果然梁玄琛慢慢平静下来,地空和水空闻讯赶来时,他已经好了很多,只额头上的冷汗还在,扶着额面色铁灰地靠在床沿,梁玄琛调整呼吸,确定自己应该是死不了。他缓过一口气说道:“看来我是燕王麾下一员猛将,人家看得起我,要毒害我。水空,你去顾二爷那边跑一趟,告诉他当心刺客,怕是人家也要盯上他的。” 水空应声便去了。 “去把灯点上,这乌漆麻黑的一片,什么也看不清。” 他那么一说,地空心中一凛,颤声道:“三爷,你说什么?” “我说把灯点上……”梁玄琛随即一惊,向着周围使劲睁大了眼睛试图看清楚,他吞了吞口水,用一种比哭还难听的声音道:“屋里是不是已经点上灯了?”猛得从床上坐起,他嚎了一嗓子:“怎么回事?我看不见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从今往后,请叫我蝙蝠侠,没错,大本那一版的,因为他还演过盲侠。 第19章 睁眼瞎 梁玄琛躺在床上思考一个问题,人死了是不是还能看见?是不是就如现在这般,天地混沌,空无一物,世间只剩下触手可及的方寸之地。 如果看不见,会失去多少乐趣呢? 首先不能再看书了,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黄金屋,这些都没有了。 当然也不能再看日月星辰,看花开花落,看潮起潮退,看花魁娘子的鬓边海棠,看公子锦衣上绣的飞鸟鱼虫。 他在西北闯荡的那些年里,学会了怎么鉴定玉石的质地,现在空有这本领也没用了。 他在宫廷出入各方游历的时候,学会了怎么鉴定名画的真假,现在也不能够了。 最可惜的是,再不能看见顾长风的样子了,与林明诚相识不久,现在对他的长相都有点疑惑了,到底眼睛的地方是这样的,还是那样的? 小时候和大哥二哥胡扯,说是出征打仗若落下残疾,是觉得没了手好,还是没了脚好。 大家一致认为,没了脚还好,手的用途太多了,吃饭喝茶读书写字各种细致活,没有手怎么行,没了脚还可以让小厮背来背去。古时孙膑双腿残疾,然而仍可以成为一代兵法大家。 又说是烧伤好还是刀剑划破皮肤好。 大家又一致认为,刀枪剑戟之伤好多了,只别断手断脚,养一养慢慢也就好了,那烧伤的痛却是细细碎碎天长日久,据说便是伤愈皮肤依然痛痒难当。 梁玄琛当时还说,刀伤切口齐整,缝一缝便是了,若是落在合适的地方,还能显武人本色。烧伤可是要面目全非了,落在脸上丑都丑死了。 又说是做瞎子好还是做聋子好。 大家觉得聋子好,左不过不听曲了,爹娘唠叨都可以不用听了,然而若是瞎子,那不方便之处太多了,走个路都要摸索着前行,这日子怎么过? 梁玄琛都要笑出眼泪了,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时候想起当时三兄弟煞有介事扯这些瞎话的场面。如今他连两个哥哥的样貌都记不太清了,不过转念想一想,哥哥们死了,长眠于地下,这大好的人生已经离他们远去。自己如今这样总比死了好吧? 可是如果做瞎子,想想还真不如死了好,漫漫的人生仿佛一口棺材,提前把自己装殓进去了,他要活生生地忍受这无边的黑暗。 军中大夫来看过了,根本识别不了他中的是什么毒,只把了脉,说应该没有性命之忧了,还应该! 其实也不能怪他,人家擅长的左不过刀枪剑戟的外伤,连治瘟疫都不是很在行。 梁运城听说了,亲自来看过,常清河跪在地当中,一五一十交代当时的情形。 当时他也在熟睡中,刺客越过他的身体,往梁玄琛眼睛里滴了东西。 不是要喂他喝毒药,而是故意滴在眼睛里的,可见并不要他的命,只是要他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