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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将他大大地夸奖了一番,便一道圣旨把他发配边疆去了。 据说常清河是带着一口棺材去的,这乃是下了必死的决心,要当个镇守边关的忠臣良将了。 棺材非名贵的木材,然而很沉很厚,八个人才勉强抬进了指挥使大人的官邸。李明堂一路小跑地来找他,寻了半天没见着人,结果发现常清河竟然躺在棺材里呼呼大睡,棺材板都让人给盖严了。 “爷爷喂,也不怕闷死了自个儿。”李明堂推开棺材板。 “大冷的天,不闷,躺在里面还挺暖和。”常清河一脸安详的笑容。 李明堂也顾不得晦气不晦气了,就靠在棺材前向常清河汇报军情。 雁门关对于常清河来说乃是初来乍到,指挥使走马上任只带了千余亲兵,其余的人都留在东海边了,兵们痛哭流涕十八相送,知道常清河走了,从此没有那么多饷可发了,没准活儿要比以前干得更多。倭寇们听说常清河去北面打蒙古人了,也欢呼雀跃起来,觉得又可以上岸来烧杀抢掠了。 常清河对此都没往心里去,他专注地听李明堂汇报,准备在雁门关驻扎下来,白手起家,好好干。 “几个千户里头,马玉说得上话,其他人都听他的。要把马玉这边打点好了,其他人那边都好办了。”说罢李明堂压低了嗓门,“明日指挥使头一遭在这里检阅部队,您要给他们一点下马威吗?” “边关上的戍军过的都是苦日子,不像江浙,沙地上随便撒点种子就是满地的庄稼,何必呢?这一年里,非但不要给人家下马威,还要上下打点好。”常清河手里捏着一个核桃,核桃表面已经摸得油光水滑。 “拿什么打点?” 常清河道:“这里不比江浙,倭寇来抢,我们不能东渡过海追去倭国。这边过了长城就是关外,水草丰美,牛羊遍地,没有钱可以去关外抢啊?” “……” 常清河用核桃敲着棺材板,玩得不亦乐乎。 “马玉这个人,听说贪得无厌,怕是打点起来不容易。” “人家是地头蛇,要礼让三分,越显得咱们怕他,忌惮他,才是对的。不仅咱们要供着他,还得撺掇他为祸地方,大肆敛财,等明年开春的时候,杀了这肥猪分给下面的兵,正好大快人心。” 李明堂恍然大悟,“明白了!属下这就去办。” 常清河斜了他一眼,当年他跟着李明堂的时候,自己还是个属下,如今李明堂一口一个“属下”叫得别提多顺口了,这么努力地不思上进,也是极难得了。 “那个人有消息了吗?”常清河换了个口吻。 “没有。”李明堂一脸诚恳,“但是嵩城里如今最大的窑子——春福里,应该就是他的产业。春福里是早几年就在这里开张了,边关内外的消息,有一多半在那个销金窟里传来传去。去年秋天新来了一个花魁娘子,诨号千山雪的,时间对的上,我打听过,就是原来他在扬州时跟着他的阿雪,相貌口音都对得上,错不了。” “你去看过?” 李明堂露出尴尬的笑容,“大人,你是知道我的,小的是个清清白白的好人家,我去逛窑子也不是不成,可那个阿雪太厉害了,让她认出我来可不好。” 常清河白了他一眼:“人家是花魁娘子,你去了她也未必见你。” “那你跟我一起去?” 常清河一掸袍角,“看到这身官服没有?朝廷官员不得狎妓!” “那我也是朝廷命官啊!” “那简单,我可以现在就罢免你的官职。” “大人……”李明堂想抱着他的腿哭。 “得了得了,也不急在一时半刻的,免得打草惊蛇,又让他跑了。好不容易才打听到他的下落,这次便是知道了,也得装不知道。” “是!”李明堂领了命正要离去,冷不防常清河又在棺材里呼唤他。 “还帮我把棺材板盖上,不对,找人把钉子钉上!” “哎哟!你这是什么毛病啊?”李明堂真想哭了,“别说我出门办事忘了这茬,万一要是在外面遇上了贼人流寇的我让人给杀了,你一个人被留在棺材里,也不怕活活死在里头?” “废话那么多,快点!”常清河催促。 李明堂只能依言推上棺材板,不找钉子还不行了,只将几名小厮唤来,虚虚钉了一排小钉子,只要常清河想,一蹬腿的功夫就能掀了棺材板出来。 李明堂不放心,又交代一番:“你们看着大人,别有个什么闪失。” 李明堂一走,常清河就在棺材里喊,让小厮们统统出去,直到听不见自己的喊声为止。 小厮们嫌那棺材晦气,指挥使大人有睡棺材的癖好,他们也不便打扰,乐得远远躲清静。 其中一人道:“这新来的指挥使大人怎么喜欢睡棺材里啊?” 另一人道:“我听闻西洋有一种鬼怪,专吸人血,但是畏惧阳光,咱们这位指挥使大人,不会是这种鬼怪吧?” “瞎扯什么呢?青天白日的!你是有所不知,他们南方官场上的,有一种说法,棺材棺材,棺材是什么?日日升官,夜夜发财,躺在里面什么都不用做就能升官发财,懂不懂?” “哦!”那小厮一脸崇拜地看着同伴,“原来还有这种说法,长见识,长见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