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荣七道:“要不,皇上把常大人调回京城来?让他到宫里当差,不比在辽东苦寒之地强?” 韩允漴想了想,觉得肋下又是一凉,“唔……再说吧。” 常清河那一日在通州守着,得了新皇登基的消息后,一颗心终于落地。 他让李明堂善后,轻装简行,一人单骑,策马赶去了他与梁玄琛事先约定好的地点,然而等来等去,等得月升月落,风起风停,等得窗前的海棠花都落了,也没有等来梁玄琛。 有那么一刻,他都有些恍惚了,怀疑他自己是不是做了一场大梦,梦里什么都有,然而梦醒了,他孑然一身,不知君在何处。 李明堂辗转找到了他,让他回去复命,新帝登基第一件事,便是收归举国上下一百多道兵符,全部投入熔炉再造,手持兵符和印信的武将们都要回京。这件事办得声势浩大,常清河站在人堆里,眼看着真假兵符一大堆令牌被推进一个巧夺天工的大炉子里,底下也不知道用什么在烧,莹蓝的火焰蹿出几丈高。只一盏茶的功夫化成赤水的玄铁混入了其他的金属,流淌到一个个模具内。 新制的兵符最后是从水里冷却后捞起来的,形态比以前精致许多,经过特殊的切割,齿痕崭新,难以仿制。 常清河要带着新的左半阙兵符回辽东,他之前去的时候是假传圣旨假冒钦差,这一次倒是名正言顺且官拜总督。新帝对他青眼有加,可谓加官进爵荣宠无限,风头都要盖过了冒着杀头之险驻守在京城调兵遣将的顾长风等人。 拿着委任状和兵符,他只觉得怅然若失。 在京城又住了些时日,谢绝了一切闲杂人等的sao扰,常清河终于得了梁玄琛捎来的信,约他去扬州相见。 他有些不高兴,招呼都不打一个,那人竟然自己先一步跑去扬州了,这算什么? 那名来传话的小厮见状,替梁玄琛解释道:“常大人您是不知道,前阵子国舅爷让皇帝给扣在宫中呢,后来又差他去办什么事,国舅爷不肯,僵持了好一些时日,不久前才从宫里出来的。” 常清河气得差点又要起兵造反。 “国舅爷不是不想等你一起走,这不是没办法吗,他是逃去扬州的。” 常清河听罢,立刻要小厮带路,他好即刻启程赶往扬州。 从京城至扬州,坐船最快,但是如果策马日夜不停赶路,那自然还是骑马更快。小厮一听要骑马,还要披星戴月地赶路,吓得腿都软了,扯着常清河一定要坐船。船都备好了,且是快船,说不定还能赶上同样走水路的国舅爷。 既如此,常清河也不再啰嗦,他简单收拾了一下便跟着小厮去了码头,结果一到码头,已经备下的哪里就是快船了,分明是一艘美轮美奂吃水极深的画舫,连半卷珠帘后的歌女都齐活了。 常清河一脸狐疑地上船,才上甲板船工便收起揽绳起锚,画舫左右各有八艘小船相系,拖着大船一路南下。 珠帘后一缕琴音传来,常清河抿着唇,不知道该笑还是该怒,若是捋起袖子把梁玄琛按倒了胖揍一顿,又实在大煞风景。 他一辈子没做过什么风雅之事,皆是因得无暇顾及,其实早在那一年初遇梁玄琛,他望着墙上的字画给他起名“清河”的时候,他就见识了什么是风雅。他自然是喜欢他的风雅,才会千山万水地追随着他。 梁玄琛万般无奈的时候,他心中也嘲笑过他的风雅,直至今日,泛舟水上,听这春风裹挟中的琴音,他才真正领略了个中妙处。 掀起珠帘,他穿过门洞缓缓走向了他。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