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六月七号。 黎九九昨晚睡得还不错，今早也醒的早。如同每一个普通的清晨一般，她洗漱完毕后，换上了宽大舒适的校服，拎着书包下楼。 六点半的时候，黎晏顶着乱蓬蓬的头发慢吞吞的走了下来，还在打呵欠。 黎隆坐在沙发上看报纸，看见他这没精打采的模样，张口就想训斥。 黎晏抬头望天花板并掏出了一张准考证拍在茶几上。 黎隆：“……”算了，放过他。 知道两个孩子今天都要高考，阿姨一大早就起来做了丰盛的早餐。 黎九九其实也没吃多少，不过看黎晏吃得还挺开心的，吃完了早饭之后，家里的司机就要送两人去九中。 九中设了考点，他们就是在本校考试的。 车子缓慢的从大门开出，都还没有出小区，司机刘叔就忽然踩了刹车。 轿车前挡了一个人。 那是一个很年轻的男人，看着二十三四岁的模样，眉骨处有一道指甲大小的伤疤，充斥着不羁的野性。 他挡在车前，隔着挡风玻璃，目光直视前方，落在了坐在后座的黎九九的身上。 黎晏皱眉：“这他妈谁，冲出来找死呢。” 黎九九和他对视了一眼，难掩惊讶。 小北哥……也来了？！他怎么过来的？ 黎九九忍不住摩挲了一下手指，然后轻声说道：“你先去学校，他是来找我的。” 黎晏想不通自己闺女是什么时候认识这么一个看起来挺凶的老哥的。 “他会不会打你啊，长得就不像个好人。”黎晏关切的说道：“不行，我不放心，我跟你一起。” 黎九九道：“没关系的。” 她说着，就下了车，黎晏刚想跟上，黎九九就十分不欢迎的“砰”的一声将车门给关上了。 黎晏心有余悸的摸了摸自己的鼻尖，差点就被这小丫头撞平了。 他看黎九九下车之后，那个男人就退到了一边，似乎是察觉到了他的目光，男人还十分礼貌的朝着他颔首。 周初北对着黎九九说道：“那是年轻的黎叔叔？我要不要去打个招呼啊。” 黎九九把他扯了回来，说：“你去认了亲，就准备回答我爸的所有问题吧。” 她转过身，朝着黎晏挥了挥手。 黎晏：“……” 轿车缓缓的开走，黎九九才将目光重新落在了周初北脸上。 “你来这里做什么？” 周初北说：“我来找你，带你回去。” 黎九九用一种十分无语的目光看了他好几秒，然后抬脚往外走。 周初北三两步追上她，说：“你跑什么？还真打算再去参加一次高考吗？” 黎九九避开他的手，声音极其冷静：“周初北，你还要再耽误我一次高考吗？” 周初北愣住。 眼前的黎九九，在这个时代才十七岁，未施粉黛，白皙的脸庞很是稚嫩，穿着蓝白的校服，扎着高高的马尾。 很可爱，很干净，充满了稚气。 他紧抿着唇，低低的问：“不能为了我，再放弃一次吗？你并不属于这个时代，待得太久了，你会迷失了自己。” 黎九九险些被气笑：“小北哥，你知不知道我这一年来有多努力啊？你简简单单的一句我不属于这个时代，你就想让我放弃？为了你？为什么要为了你？” “抱歉，不值得了。” 上一次她高考缺考，是因为周初北危在旦夕，她不得不去帮他；而这一次，他完好无损，却想以简单的一句话，抹杀她所有的努力。 所以是不值得。 她不想耽误时间，绕过怔愣的周初北，快步朝学校的方向走去。 黎晏让刘叔等在了小区门口。 黎九九忍不住抿出一个淡淡的笑容来，她上了车，车子重新启动。 黎晏看向窗外，下巴扬起一个四十五度的角，淡声说道：“怕你赶不上。” 黎九九把他的头掰回来。 黎晏：“……卧槽你干嘛！” 黎九九笑得乖巧：“谢谢爸爸等我没。” 黎晏轻哼了一声。 高考的这两天，周初北并没有再出现，黎九九也没有去在意他，而是专心考试。 努力了那么久，也该有一个好结果才是。 最后一门是英语。 这是黎九九擅长的科目，因为她常常往国外跑，去找何处巡演的mama。 她又检查了一遍后，便放下了手中的笔，她坐在窗边，稍稍偏头，便有斑驳的阳光打在她稚嫩的脸庞上。 这种感觉真的很奇妙。 她坐在了二十七年前的考场上，迎接着她接下来崭新的人生，是与从前截然不同的未来。 广播提醒还剩下三十分钟的时候，黎九九提前交了卷。 高考的时候，一般来说是不会有学生提前交卷的，所以黎九九走出考场，外面空无一人。 她缓慢的下了楼，却不急着出校门，而是停留在了考场外的一片树荫下。 六月的阳光已是十分灼热，她却并不觉得热，闲散的靠在粗壮的树干上，默默的等待着时间的流逝。 直到结束考试的铃声响起。 结束了高考的学子们从考场内走了出来，还有几个过度兴奋的，是用冲的方式。 一个，两个，三个…… 黎九九耐心的等待着。 直到她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 那是属于她的少年。 “原尧。”她直起身，看向他的方向，轻轻的喊了一声。 原尧看见在考场外的黎九九，有些诧异，反应过来她是提前交卷了。这丫头，要提前交卷也不说。 他其实写完试卷已经很久了。 黎九九已经朝着他奔了过来。 所有的人都在前进，只有她是在后退，与前行的人流格格不入。 仿佛与世界背道而驰。 人流拥挤，但她的脚步并没有片刻的停歇，直到她扑到了原尧的怀里。 周围全都是学生，他们朝着黎九九投出了好奇的目光。 黎九九一点也不在乎那些目光，她软着声音，说：“我来接你出考场啦。” 所以她提前交卷了。 原尧心软得一塌糊涂。 他搂着小姑娘的腰，另一只手揉了揉她柔软的发：“脸都晒红了。为什么会想要接我？” “因为这种感觉，真的很神奇。”她笑得那么甜，比六月灿烂的阳光还要明媚。 黎晏慢吞吞的从考场出来，经过他们的时候，干咳一声：“注意影响啊。” 黎九九偏过头去，主动握住了原尧的手，说：“现在，不是早恋了哦。” 黎晏：“……”他也不明白，黎九九怎么这么执着于“不早恋”。 原尧眉眼间融出暖洋洋的光，他牵着黎九九，说：“走了。” 黎晏被丢在后面，看他们的背影，头一次觉得，还挺和谐的。 ……也很般配。 但是想到在这个高考结束后漫长的假期中，会发生什么，他的心就忍不住沉了下来。 他们能改变未来吗？未来……是可以改变的吗？ 高考结束后，黎九九没有和他们出去玩，而是径直回了家，睡了个天昏地暗。 她这一觉睡了很久，紧绷的情绪因为高考结束得到了短暂的放松，只是最后她还是被噩梦给惊醒了。 这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中午了。 黎九九长吁一口气，从床上爬了起来，又去洗漱换衣服。 她打算出门去找一趟原尧，问一些事情。 黎九九之前就想问了，只是因为怕原尧会分心，会担心她为什么要问这个，所以一直拖到了现在。 她出了门，却猝不及防的看见了蹲在门口的周初北。 他看着有些狼狈，衣角染了灰尘，一双眼黯淡无光，只是在听见响动后他抬头看过来，眼睛便倏的亮了起来。 黎九九看了他一会儿，周初北看她还不过来，就只能自己站了起来，然后虚弱的走到她旁边。 “九九。我没钱，饿了两三天了。”周初北软和了态度，放低了姿态，对着黎九九说道。 黎九九深以为然，并且感同身受：“我刚来这儿也这样，你习惯了就好，不习惯的话就赶紧回去吧。” 周初北：“……？” “要不然，你教教我怎么习惯？” “哦。我捡破烂过来的，还养过爸爸呢。”小姑娘说话时，微微扬起了头，似乎很是得意。 周初北震惊：“混的这么惨？” “对啊还有人欺负我。”黎九九说着，唇角抿出一个笑：“不过原尧帮我打回去了。” 周初北：“……” “九九，我头有点晕。”周初北身体摇晃了两下，虚弱的往她身上靠：“快，扶我进去。我去拜访一下黎叔叔和咱爷爷。” 后世的黎隆很疼周初北，和疼亲孙子差不多。 “哦。你身上脏了能不能别靠我太近，我这是新裙子。”黎九九揪了揪自己鹅黄色的小裙裙，不满的说道。 “呵，小时候你穿小白裙和我玩泥巴那会儿，不见你爱干净。” “你有脸提，我爸因为我弄太脏，骂了我一顿。” “我爸打了我一顿。” “你那么糙，和我能一样？” 周初北：“黎九九你就是欠锤！” 她还没来得及和周初北闹起来，就听见了一声熟悉的声音传来。 “黎九九。” 原尧站在不远处，目光平静的看着黎九九和一个看起来年纪挺大（？）的男人打打闹闹。 他妈的，这谁。 原尧目光落在周初北身上的时候，周初北也在不动声色的打量原尧。 这他妈就是原尧？ 就这？ 就这？ 就他妈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