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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怎么可能? 周绮就站在她身侧,活生生的一个人,年轻漂亮,声音明快上扬,分外好听。她说起话来,既不像夫人小姐那般柔声细气,也不像江湖侠女那样英气逼人,虽然平日里对周围的事物漠不关心,但一碰到理不清的生死谜案,就比谁都认真热情。 最重要的是,她分明无病无灾,怎么看也不像是个命不久矣的人。 这样的人,也会和她一样,被身后悬着的催命符追着走吗? 她不太想看见这样的事。 恍惚间,迟暮隐隐感觉周绮好像说了句话,但她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只看见对方嘴唇动了动,却完全没能听见内容,于是蓦然回过神来:“你说什么?” 周绮看着她,眼神依旧平静而深邃。 她说:“船上风大,还是进屋避一避吧。” ☆、Chapter.16 又一阵风拍击在船舷上,卷散了肩后的一缕长发。迟暮这才反应过来,点了点头:“也是,船上确实风大,那我先回屋了。” 周绮没动,站在原地目送她开门进了舱房,又低下头把玩手中的刻刀。 她始终没什么表情,平静得像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那几句试探似乎只是一个无伤大雅的玩笑。 船舷上确实风大,她在原地站了一会之后,终于不堪忍受,拂了拂被风吹散的长发,转身往楼梯口走去。 画舫刚刚启航,她不太想回舱房去待着,准备下楼到甲板上看看。 走到二楼的时候,有个人正好从底下上来,楼道狭窄,不可能容两人并肩通过,周绮不太想招惹这艘画舫上的人,于是稍稍侧身,给这人让了个位置,让他先过。 她根本就没在意这人的模样,连他是男是女都不想关心,谁知这人越过她走了几步,突然回过头来,诧异道:“周小姐?” 这声音称不上熟悉,甚至已经好几年不曾听过,却让周绮在一刹那间如雷轰顶。她准备下楼的脚步僵在了原地,垂在身侧的双手颤了颤,肩背紧绷,一缕寒气蹿上了肩头。 她微微侧过头,用眼角的余光瞥了身后的人一眼,这才转过身,平淡地打了声招呼:“我说怎么看着眼熟,原来是你啊。” 周绮抬起下颌,伸手将耳边散下的一缕鬓发拂到耳后:“对了,之前分别得匆忙,这么些年不见,我倒忘了——你叫什么来着?” 站在楼梯上的是个中年男人,身量不高,还生了一脸精明相,下巴上蓄一撮小胡子。周绮一看他那腰系玉佩、手戴扳指的打扮,就知道这人这些年来混得不错,揶揄道:“看不出来啊,不过区区五年时间,你还混了个管家的位置,日子过得挺顺畅吧?” “在下姓王,”这人也不生气,只是眯起眼睛,拖长了音调,“才过了这几年,周小姐就连我姓什么都不记得了,可真是贵人多忘事啊。” 他站在台阶上,居高临下地俯视周绮:“你忘了这件事,难道连那件事也忘了吗?” 周绮偏了偏头,轻声说:“你过来,我再告诉我忘没忘。” 王管家不明所以地往下走了两步,周绮猛地伸手拽住他的衣领,将他整个人往下一拖,拽得他踉跄几步,差点摔了下来。 周绮又把他狠狠往后一推,提高了声调,一字一顿地说:“你别忘了,要不是我倒霉遇见了你们,现在还会站在这里吗?” 她力气不小,王管家被推得倒退几步,跌坐在楼梯上,不由得痛呼了一声。周绮看也不看,径直转身往楼下走,鞋跟重重敲在台阶上,从足音都能听出她明显动怒了,而且心情差到了极点。 腰上撞得挺疼,王管家费了很大的力气才从台阶上爬起来。他整了整衣摆,掸掉身上的灰尘,看向周绮下楼的方向,冷笑着说了句:“当时还真没看出来,小姑娘年纪轻轻的,脾气还真不小。” === 在画舫上的大多都是富贵人家,身边都有仆从跟随,哪怕只是在船上随意走走,也有仆婢寸步不离地跟着。周绮在楼下大厅里转了一圈,见外面风小了,又走到船舷上去看风景。经过一个衣饰华丽的妇人身边时,对方瞥了她一眼,见她衣着普通,身边也没跟仆人,便拿团扇遮了脸,有些不耐烦地等她从旁边过去,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不想分给她。 长安城里的富贵闲人,周绮从小到大见的不少,看她团扇上绣了朵娇艳的牡丹,衣摆上的图样也是盛放的牡丹花,当下就知道这人应该是李家的大夫人。这位李夫人极爱牡丹,不仅衣摆要有牡丹花,就连一张手帕也是牡丹的图案,还是请了长安城最出名的绣娘,一针一线绣上去的。 她从来都把这些人当台上的戏角,演的只是人生百态的其中一环,嬉笑怒骂都自有风范,虽然这风范大多数时候都是对她这类平民的不屑和轻蔑,但也是挺有意思的。 周绮径直越过她,本想一个人在船舷上走走,到了才发现船舷上已经有人了,背对着她站在那,摇着折扇观赏运河对岸的风光。 这人青衣束发,看起来是个富家公子。只要不惹上麻烦,周绮也没想回避这些人,她大大方方地走过去,站在船舷拐角的地方,顺手推了下发髻上的木簪,理了理有些散乱的头发。 画舫缓缓航行,河上风光逐渐开阔。河水的波涛在船底翻涌,碧蓝如洗的天际之上,清风推开云彩,阳光明晃晃地照下来,有些刺眼。周绮抬手遮在眼前,眯起眼睛看远处岸边随船游走的青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