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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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的皇帝更迭,不用提什么一朝天子一朝臣,基本上接收了皇帝宝座之后也就接收了满朝文武的效力、各节度使的称臣、各地藩王的关系,官职都不需要做多大的调动任免,百官各司其职,很少有人能为主报仇,或是以死相抗,这么多年来只有几个人宁死不降。 这对他来说有些难以接受。 郭子仪摸摸肚子,叹了口气:“梁国和后唐皇帝不值得。” 梁国可以不分先后,唐不行,我们的才是真正的唐——所有唐朝臣子都很注重称呼。 不值得人效忠。如果是我……如果我做了臣子,还是会效忠。但站着说话不腰疼,现在看来,他们不肯与之具死其实也是个好事。 颜真卿:“汾阳王,这不是是否值得的事,既然情愿入仕,就该以身命相许,岂能为小吏而变节。” 有些太难听的话他说不出口,但有些人说得对,那些给钱就换主公的士兵,和娼妓优伶有什么区别?李白和其他诗人分别写了《游山》《与友携歌姬游林下大醉而归》等诗。 内容大意:带着漂亮meimei去爬山,这一天花了很多钱。如果有别人也掏钱,漂亮meimei陪他去爬山。这本来是歌姬的职业道德,人间宦臣居然也一样。你说可笑不可笑?后人一定很惭愧。 …… 帝镇中,李存勖仰天长叹:“阿三不惟与我同齿,敢战亦相类,唯怯懦不相类。” 前面两句是他当年说过的话,作为父亲的养子的养子,李从珂和李存勖挺熟悉,当年李从珂和养父一样都追随李存勖灭梁,在李存勖眼前大放异彩,而且二人同龄。 李克用早就叮嘱过李嗣源,恐吓一顿,然后像我原谅我的养子那样,原谅你的养子杀了你亲儿子。他真的太废物了。 后唐虽灭,但我们五个实力太强,只可惜是在这里,若在大帝镇中,早已荡平秦汉。 就皇帝们的战斗力来算这话不假。 李从珂想起生前,五十岁那年当上皇帝之后立刻就怂了,群臣劝皇帝御驾亲征,他说:不要提石郎,吓死宝宝了。(卿辈勿说石郎,使我心胆堕地!’)不好!如果祖父、叔父、父亲知道这件事,必然鄙夷厌弃我! 他立刻攥拳锤石头,又捶胸口,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演技,这和当年在城墙上光膀子开空头支票一样:“啊!!等石敬瑭来到这里,我必与他不死不休!” 李克用:……那你生前干什么呢?上啊! 李存勖:……啊啐!你死在战场上也好过如今啊!我怎么说也算是死在战场上,只是回宫才死透。” 朱温和他儿子如何大笑自不必提。他其实也有遗憾,如果自己不在这儿,后唐父子三代五人早就打的不可开交了,只有在有外敌的时候,才会团结一致对外,干掉外地就该开始内战啦! 钱缪和马殷在旁边安安静静的下象棋,磨棋盘,什么旧仇旧好都在共同劳动中一笑化解了。钱缪和夫人非常恩爱,但现在特意不让夫人进来,待着没事隔着壁垒见面就够了。不要让这群色鬼盯上。 李从珂捶胸顿足,跺脚跺的烟尘四起:“悔不当初啊!!我只是调动他的职务,他竟直接谋反!!世上哪有这样的臣子!此獠不除,天理难容!” 旁边几人就是这样的,但他们不觉得。 刘邦坐在壁垒外的虎皮金交椅上,不禁抖腿:“演,接着演,你这是随李存勖啊。” 你随你养父的养父的亲儿子,啧,也就是老子这么聪明的人能搞清楚你们的亲戚关系,换一个但凡脑子慢一点的,都得懵在这儿。 虎皮是买来的陪葬品,镶了金件的交椅是木匠打造的,他拿过来放在外面,从不移动,反正在这里也不怕人偷。 目前还没有一个皇帝喜欢偷东西,喜欢明火执仗抢劫的倒是有一个,也是小帝镇的人,现在已经不在了。 李从珂看这老头非同凡品,相貌奇异,也不敢轻举妄动:“父亲,他是谁?” “汉高祖。” 小帝镇的人都很尊崇汉高祖,倒不是因为他当上皇帝的年纪大,而是因为他的汉朝好厉害,撑了这么多年不灭!四百年!难以逾越的四百年!这简直匪夷所思! 对梁唐两国来说,撑到四十年都是一种奢望。 想不到他们是怎么做到的!汉朝的皇帝比较优秀的也没几个,怎么就这样太平长年呢? 李从珂抹眼泪:“我这都是发自真心,汉高祖你经历过那么多人谋反,难道不能理会我如今的痛苦吗?” 刘邦心说:真不能。劳资一直是赢家,直到现在。 李从珂又说:“刘岩(刘龑)称帝,国号大越,次年改国号为汉,是不是汉高祖在阴间冥冥之中保佑他?他双手过膝,是不是汉昭烈帝转世?” 刘邦撇嘴:“那厮不堪大用。”称帝之后就研究酷刑,让大象踩人,让老虎吃人,啧,大象的正确用途是拿来跳舞,老虎除了观赏就是铺椅子。经此种种,他决定不承认刘岩是自己的子孙后代,那厮怎么编造族谱都无所谓,自己不承认就行。 李从珂:“……石敬瑭也好不了了!他已年迈,本有六子,如今仅余一子重睿,年仅五六岁,或七八岁,他侄子石重贵必然夺权!” 刘邦:“啧。” 你们这满镇子的乱臣贼子,叫什么小帝镇,你们也配? 你们这里就该改名叫‘乱臣贼子痴心妄想瞎他妈的称帝·镇’,这要有块牌匾,老子就给你们改改。居然还能和睦相处,真他娘的一窝臭虫。 李渊等人快要被人间的消息气乐了:“好,真是牵强附会。” 吴国权臣徐知浩干掉了皇帝,篡位称帝,扯虎皮做大氅,给自己改姓李,叫李昪,说自己去向不明的父亲本性李,说他是李唐后人,建国也叫唐。 刘备扶额:“我真是中山靖王之后。”他有家谱。但徐知浩的家谱有一点点假。 有热心人士在地府寻找李昪官宣的历代祖先,找了很久,断断续续考证出有点假,奈何缺失了两个关键点,传承链上的父子投胎去了,这一下就无从考证。 本可以去找人卜算,但他们只相信证据。 人间现在本不挑剔出身,只要能给足钱帛,差不多的借口大家都能认了,但这个借口实在是太离谱。这小子太他妈不厚道了!李昪本来穷到当濠州和尚,被杨行密带回去当养子,但是被亲儿子们排挤,就给了大将徐温当养子。徐温本想架空杨行密的子孙后代,最后被养子徐知浩把皇帝杨行密和大将徐温的儿孙都解决了。 (汉高祖:不要蹭我大汉热度! 唐高祖:不要蹭我大唐热度! 扶苏:为什么没有人蹭我大秦热度!为什么!) 杨行密在阴间也是如此唾骂:“一个濠州的穷和尚也敢某篡称帝!三姓狗贼!” 朱温冷笑:“这有什么呢?还有皇帝想去当和尚的。”他在扫荡此处房舍时,还发现了很多卷佛经,据考察应该是梁武帝萧衍的遗物——因为上面有落款。萧衍又给自己写了度牒,还在屋里搭建了小小的寺庙,也不知道怎么这么虔诚。 谁也不知道,四百年后的濠州会出现另一个当上皇帝的和尚,只不过这个人得国很正,是在一片混乱中凭借实力,找到了老婆,搞定了天下。 有一句俗话说得好,濠州和尚甲天下! …… 冯道出使契丹时,别人都怕,不肯去。他坦然承担责任,耶律德光也早就听说他的名声,要出城迎接,被大臣拦住:“您是他主公的爸爸。” 耶律德光只好耐心的等,见了冯道相谈甚欢,厚赐冯道,冯道就赋诗纪念。 “别回去了!就留在朕身边!” 冯道和缓的说:“两国是父子,我在哪里都是臣子,一样啊。” 过了两年,终于允许他回去,他又跟人客气了几次,才慢慢的回国。回来不久,就想告老还乡。 石敬瑭坚决不允许,朝野中无论贤愚都尊崇冯道。 皇帝也很爱他,觉得他忠厚温柔,从无怨言。 冯道也就慢吞吞的做自己的事,逗人玩。和凝新买了靴子一千八,问冯道多少钱,冯道抬起一只脚:“九百。”和凝大骂小吏坑自己的钱,代购没有好东西。冯道等他骂累了,抬起另一只脚:“这只也九百。” 石敬瑭到地府之后,和李从珂互殴了几日,李克用等人并不参战。大家都很熟悉,以前在一个军帐里开过会,在一起喝过酒,还很多次。 朱温本想拉拢他,但李克用和李存勖联合声明:“不要把单人矛盾改成双方矛盾。” 朱温还没考虑好,石敬瑭断然拒绝了。 他侄子登基的消息穿来,石敬瑭都蒙了:“我那么大个儿子,托付给了冯道,他怎么能轻易易储?” 虽然不是很大,虽然不足十岁,那也是我唯一的亲儿子啊! 冯道的故主们纷纷发表感言,李存勖:“主少国疑。” 李嗣源:“你自己不争气。” 李从珂:“我们仨都封他为丞相,他凭什么单对你效忠?” 这话说的好像很有道理。石敬瑭陷入了良久的沉默之中,流畅的转移话题:“我一直想说一件事,从未见过庄宗唱戏,不知今日可否?” 第303章 武狄相会 说书人绘声绘色的说起汉皇帝刘岩有多么混蛋:“说起来这汉皇帝,除了我方才说的那些, 让大象把人踏为rou泥, 让老虎把人撕碎成吞吃, 他还有一件最坏的恶行!哎呀呀,说出来的都叫人害怕!粤地热毒, 瘴气迷茫,那个地方过去是什么地方?当年春秋战国时期,那个地儿叫做百越!百越的人可不好惹啊, 秦始皇厉害不厉害?当年派大匠赵佗带兵攻打百越, 这一去啊, 就没回来!啪!” 摔醒木!等茶楼的观众们扔了一波赏钱,二楼那威严压过风韵的大美人扔下来一贯铜钱, 差点把小伙计砸倒在地上。 说书人又绘声绘色的讲了一拨百越的风土人情, 又从赵佗带兵打仗、胜利之后秦朝重农抑商把商人流放过去、到后来秦朝灭了赵佗自立为王、降汉。百越就是岭南, 是自古以来流放犯人的地方。 又摔醒木, 又要钱。 灌水这种事古已有之。 李妙儿愤愤不平:“这些事谁不知道,还要他说?我还要等到什么时候, 才能听见第三样死刑?说辽国的还不开始!” 武曌微微一笑:“只是你学过, 人们大多不知道。”能学到历史的, 那都不是普通农民。当年赵佗被吕后的制裁逼反, 自称南越武帝, 等到刘恒继位又被安抚劝降。不知道吕后见到赵佗时是否感慨良多。生前真有趣,素未谋面的二人,只是传递书信就能开战, 等到死后放在一起面对面解决问题,反倒有些不敢了。 “娘,你还真听得进去。” 武曌心说你是没当过皇帝,他说的只是废话,有些官员说的简直不是人话。 说书人很快就继续说:“百越这个这个地方除了山多、天热之外,最多的就是蛇。当地人也吃蛇,给皇帝进贡都进贡蟒皮!刘岩一看这个地方好啊,这蛇咬住人的时候,人挣命,蛇也挣扎,它怕咬不死这么大个儿的猎物!刘岩称帝之后改的名字呢,上面一个龙,下面一个天,龙是蛇祖宗嘛!他自从改名之后,应名变化,看见蛇就觉得亲近,看见人就觉得厌恶,收集了一百种毒蛇,什么金蛇银蛇黑色白色花蛇(省略‘蛇赞’),抓到那有罪的人,就丢进蛇窟里。不仅要扔下去,还要亲自观刑,手舞足蹈,激动时甚至会落泪!当年周兴来俊臣那些酷吏都比不过。” 武曌心中微微有些感慨,时间过去这么多年,她虽然不觉得当初用酷吏用错了,却难免有些尴尬——没有管好犬马。 理想状况下,他们应该做好猎犬的本分,找出谁要谋反,而不是逮谁咬谁。 一个胖老头急匆匆的走进了茶楼,虽然胖却轻盈,进门来抬起头往二楼寻找。实不相瞒,大部分的能臣猛将都是胖老头,因为在如今这个年头,吃胖的富贵的代表,不仅吃得饱还能吃胖,那多了不起。少量的非常清瘦飘逸,显得穷。 这人正是狄仁杰,一眼就望见了楼上冷冷往下看的武曌皇后。伙计过来问:“郎君是有约还是”“约了再上面”伙计带路掀开门帘露出藏在后面的楼梯,绕到二楼上,又殷勤的打开门:“夫人约的人到了。您请。” 门一打开,里面的布置仍是汉唐风格,地上铺着席子,供人席地而坐。楼上都是这样的正统古风,楼下才有高桌高椅,让野蛮粗鄙的人垂着腿坐着。 屋里只有两个人,年轻的小姑娘穿着黑地银丝的裙子,美貌懒散的趴在栏杆上往下看。 那中年美妇人轻松惬意的盘膝坐在席子上,石榴红的长裙上金丝闪烁,头上发髻如云,金簪宝钿珍珠花赫赫生辉,薄纱的袖子下隐约可见手腕上的金跳脱(弹簧状金手镯),上臂上的碧玉臂镯,另一只手上的琥珀镯子,都是奇珍异宝。容貌更是威严和娇艳并重,气势耀眼。 这是多年之后的再次之重逢,自从二人到帝镇之后,不是她出不来,就是他有事在忙,不得空闲回到都城相见。武曌倒是能直接过去找他,那又没必要。今日是终于约好了。 再次相见已不是君臣,二人之前都设想过很多次,见了面有什么话可说,对方会是什么态度,要不要先下手为强等诸多问题。见了面却觉得莫名的激动感慨。 气氛沉静的叫李妙儿缓缓移到角落里。 武曌手里拿着一把扇子:“不躲我了?四十年来才得一见。” 狄仁杰缓缓扶着墙脱鞋,迈步走上席子,跪倒在地,神色也有些复杂,只有长叹一声。“不敢,此前确实无暇闲。我时常思念您,不来见您,反而有利于您。” 武曌微微一笑:“怀英,你这招我用过了,可不新鲜。” 伙计:“小人多嘴,夫妻床头打架床尾和,这位郎君都给您跪下了,夫人您有什么不满,全看男儿膝下有黄金” 他这么猜测不是没有道理,见面双方都有显贵的气质,而且在他的认知范围呢,只见过跪自己老婆的,没见过跪别人老婆的。 “退下”*3 伙计利落的滚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