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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她……错了吗? 她是不是不该这么对夏儿? 不!她没错! 她是她的灭门仇人!她怎么折磨她都没错! 像是为了佐证自己没有错,她发疯似的追查了当年所有的一切。 她很快查出,翊王身边从来不曾有过如刘夏这般的亲信,刘夏也不是什么猎户之女,她出现的突然,消失的也突然,她的的确确非这世间之人。 可,可这并不能抹去她害她家破人亡的事实,她该恨她的,该的! 她继续查,动用了几乎她全部的力量,只是为了给自己恨她增加筹码。 可越查,她越心悸,越查,越不能自已。 泄露福鼎被盗消息的是翊王的人,翊王其实根本不晓得福鼎被盗,一切都是歪打正着,他原本就设计大婚之日传出福鼎被盗的消息,煽动先皇对付刘府,趁机夺位。 而先皇原本也并非真的相信福鼎被盗,他早已摸透福鼎的规律,知晓只有良善之人才能不被福鼎所扰。 所谓良善之人,就是身上几乎没有黑能量,福鼎完全不会对他产生波动的人。 当日缉拿刘府上下的兵丁,包括菜市口执刑的刽子手,通通都是先皇精挑细选的心善者,其中不乏被迫还俗充当兵丁的和尚。 就连对付刘府,也完全是齐家表哥首当其冲,先皇从未说过一句要害刘家的话。 先皇可谓是相当谨慎,也实在是忌惮刘家,忌惮到无论如何也要除之而后快。 所以,至始至终先皇都不曾相信聚福鼎真的丢了,他不过是洞悉了翊王计策,将计就计,既除掉了心腹大患刘家,又打击了虎视眈眈的仇敌,一箭双雕。 直到刘家灭门,先皇着人掘地三尺找了年余都没能找到聚福鼎,这才终于相信它丢了。 刘家灭门与刘夏盗走聚福鼎无关,完完全全无关。 得到这消息后,月娘不准任何人打扰,关在房中足足十日未出,若非丫鬟强行闯入,她怕是要饿死在那床榻之上。 勉强灌下水米,养了三四日之久,月娘才总算缓过那口气。 丫鬟帮她盖锦被,她一把抓住了丫鬟的胳膊,眼神木愣,说出的话哀戚的让人心酸。 “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没人知晓她究竟错在哪里,更没人知晓她是在同谁道歉,府里上下只知打那儿之后,他们的郡主娘娘突然像是变了个人,逢人便笑,有求必应,就连原本漠不关心的灾民,也日日施粥,帮着重建家园。 娘娘总说,这些灾民都是她害的,可那日天崩地裂狂风暴雨,明明是天灾,怎的能算在娘娘头上? 娘娘还说,夫人总会回来的,因为那刚过门就遭了天灾的郡主夫人曾说过: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娘娘相信夫人,也一直等着夫人。 可是等啊等,春来秋去,年复一年,紫禁城早已恢复往日繁华,娘娘却始终没能等来夫人。 管家悄悄说,夫人早已死了,只是娘娘不肯信罢了。 唉,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便是如娘娘这般身份尊贵之人,终究也是有过不去的心坎。 府里上下无不唏嘘感叹。 那日,她给娘娘送茶,隔窗便见娘娘捧着一方布帛暗自垂泪。 “定不负卿……好一句定不负卿……大婚那日,你再三叮咛,要我不要刁蛮任性,要我见人三分笑,还要我多多多助人聚些人情,我全都一一照做,可你呢?呵呵,你呢?” 娘娘看见了她,擦了擦眼泪,没再言语,招呼她沐浴更衣,换上了一直奉在衣架的凤冠霞帔,便坐在了梳妆台前。 她本想问问娘娘,这眼看便要天黑了为何还要上妆? 可想了想终究没问,自打夫人去后,娘娘已多年不施粉黛,若非勤于打扫,只怕梳妆匣子都要挂了蜘蛛网,今日难得娘娘有心思。 娘娘的手着实是巧,便是多年不动脂粉,描眉涂唇依然娴熟,尤其是那额间的凤尾花,轻描慢勾,画得惟妙惟肖。 娘娘起身,在她面前转了一圈,笑问:“我美吗?” 娘娘本就极美,艳红的霞帔加身,更是美得不可方物。 只是这些年娘娘越发清减,沉甸甸的凤冠戴在头上,总忧心会累着她细瘦的脖子。 “美!美极了!奴婢从未见过比娘娘更美的!” 她诚心实意的夸赞,娘娘却缓缓隐了笑意,吩咐备马车,她要出城。 她赶紧称喏,转身下去,跨过门槛之际,听到娘娘喃喃自语。 “怎会没见过?夏儿便比我美……” 娘娘这是又在思念夫人了。 也是自己多嘴,怎的夸赞之前不多斟酌? 娘娘穿着那凤冠霞帔便出了城,一路到了惠芸庵。 下马车时,夜色已深,娘娘让她下去休息,自己独坐庵堂,彻夜未眠。 她总觉得娘娘似有不妥,不敢熟睡,夜里恍惚听到娘娘自语。 “你让我在这儿等你,我便再等你最后一晚。” 最后一晚?什么最后一晚? 天蒙蒙亮,丫鬟一个激灵醒了,起身再看,庵堂红烛已灭,燃尽的蜡油黏在菩提木桌,猩红红一片,有些刺眼。 娘娘不见了踪影。 丫鬟四下寻找,终于在庵后山崖寻到了自家娘娘。 朝阳初升,霞光四射,月娘一身红衣似火,头顶金冠熠熠生辉,周身镀满暖红光痕,浓云翻滚在她脚边,竟仿佛要羽化登仙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