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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等出了宣室殿的大门,他才觉得后背已经汗湿了一片。回去的路上一面在心里暗骂祁阳公主肆意妄为,一面想起那份答卷,又觉得好好的人才竟就这般被公主耽搁了,惋惜不已。 这边厢方程越已经走出了宫门,重新回去贡院给众人一个交代。那边厢皇帝却还在翻看那份考卷,他看得越慢也就代表着看得越仔细越上心,渐渐入了神,连带着问责祁阳都忘了。 祁阳和太子当然都不会打扰他,兄妹俩对视一眼,都觉得事情成了八分。 果不其然,当皇帝终于看完手中那一摞答卷之后,抬起头来的第一句话便是:“此人现在何处?他有如此才华,为何不直接去贡院参考?” 祁阳上前答话,笑眯眯的不见之前严肃:“是儿臣在回京途中巧遇的。她有大才,却不曾参加科考,亦无功名在身,儿臣也是费了不少心思才诓得她在别院中写下这些考卷的。”说完微顿,又眨了眨眼睛,露出些小女儿之态来:“她不仅文章写得好,生得也很好看。” 从祁阳提起别院时,皇帝心中便有了猜测——毕竟有张枕闹出的事情在前——再听祁阳夸人长得好,还露出如此姿态,皇帝哪儿还不明白她的心思? 心里有几分好笑,事情不真正牵扯到科举朝堂也就代表着只是小女儿的胡闹,皇帝自是宽容得多:“此人确实有才,皇儿举荐有功,可要什么赏赐?” 一句话便将事情定义在了举荐上,而且听话里的意思,眼看着就是要跟祁阳抢人了。 祁阳哪会不明白皇帝又在打趣,她眨了眨眼睛眸光微转,便笑道:“儿臣如今也及笄了,想向父皇讨一座公主府。还有那写文章的人,不如便给儿臣做长史如何?” 公主成年后都是要建公主府的,是以这条并不能算作赏赐,话说到底还是在要人。 皇帝岂能不知,拿手指点着她失笑道:“你啊你,有如此才华,去公主府做长史岂不是委屈了俊才?”说完又道:“何况皇儿你想求的官位也不是什么长史吧?驸马都尉才当和你心意。” 祁阳闻言又眨了眨眼睛,笑得格外的甜:“父皇明察秋毫,儿臣也觉驸马甚好。” 公主殿下耿直得过分,半点儿没有寻常女子谈婚论嫁时的羞涩。然而驸马的事却不是三言两语就能定下的,哪怕皇帝本身也没打算在皇亲贵胄中寻女婿的打算,可基本的调查还是少不了的。 不过人品出身需要调查,才华能力却是不必了——那份答卷已经能证明许多问题。至少在皇帝看过方程越再次送来的春闱前十考卷之后,便已经确定陆启沛在文章中表露的才华,确实当得起今科魁首。可惜她到底不是走正经科举路子出来的,之前也无功名在身,却是占不得会试名额。 随后皇帝思忖片刻,便在太子的提议下大笔一挥,直接下旨给陆启沛封了官——从六品的翰林院修撰,品级上比不过公主府的正五品长史,却是状元才会有的入仕起点! 当朝没有驸马不可参政的规矩,皇帝不愿意放过人才,也相信陆启沛有才华能力折服翰林院那些文人。若是她做不到,那便当他看走了眼,连翰林院都待不下去,驸马什么的更是想也别想! 皇帝心里小算盘打得哗哗的,公主殿下知道之后也甚是满意。只这道圣旨传到陆府,却是惊得众人回不过神,包括陆启沛本人都是一脸懵。 等到传旨的宫人走后,陆启沛便被所有人的目光包围了。 平静骤然被打破,可怜一无所知的陆启沛抱着圣旨战战兢兢,最后满脸茫然的被齐伯带走了。不过等回到暂居的客院之后,她面临的也不过是更为直接的盘问。 齐伯看着她手中的圣旨神情复杂:“小……公子,这道圣旨是怎么回事?” 当封官的圣旨降下,陆启沛的女子身份就要彻底隐藏了,否则不管皇帝是因何下旨,他们都是欺君之罪。这株连九族的大罪,没有任何人敢轻忽,私下也需谨慎。 陆启沛初时茫然,可等回到客院时,她心里其实就已经有了猜测——根本不需多想,除了祁阳她不认识任何能够接触到皇帝,甚至能在皇帝面前替她求来官职的人。尤其陆启沛想起了自己留在别院的那些春闱答卷,只怕也正是因此才入了皇帝的眼! 还以为是替旁人捉刀,却不料是自己小人之心,可这样的结果也不是她想要的啊! 想起自己当初费尽心力写下的答卷,陆启沛陡然生出一种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感觉,憋屈得简直欲哭无泪。面对齐伯的盘问也只恹恹答道:“许是因为前些日子替人做了几篇文章。” 几篇文章就能换个六品官职?莫说齐伯不信,任何人都不可能信! 然而陆启沛并不是个会说谎的人,齐伯一眼就能瞧出她说的是实话。再看看那忽如其来的封官圣旨,便越发狐疑起来:“是什么文章?” 陆启沛想了想,旁的一句没提,干脆只将春闱考题一一复述了出来。 她说的都是实话,可齐伯却越听越觉得心惊。原因无他,哪怕陆启成这次春闱没能考完,试题他也是命人收集过的——三年后说不得还得再考一回呢,多做些准备总没错。 齐伯是个精明的人,哪怕陆启沛没有多说,他也猜到对方这是遇见贵人了。这与他调查来得有些不符,眉头也拧了下,但到底没有多说什么,只道:“公子当是好运气,遇见贵人举荐了。如今入了翰林,倒是免去了科考麻烦,公子在翰林院也当有所作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