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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狸抿嘴笑着接话,“太太这般说,叫奴婢想起那些话本了——那些个话本里,不就是时常有妖魔鬼怪作乱人间。然后佛祖菩萨显灵,弹指之间就将那些妖邪收服,自此百姓为了感念,便立了什么碑、建了什么庙。” 刘蝉闻言,不禁莞尔。 “你这说的挺对,”他说,“说到底就是人的手段罢了。” 人的手段,不就是如此吗? 通过驱逐其它,以此来巩固自己的威严,塑造自己的金身。 好在此时刘蝉与秋狸是在寺庙的后院漫步。寺庙里扫地的僧人早已挪步到前院,香客无几,方圆之间都别无他人,他们这番对话才没叫别人听见。 否则定是要起一二冲突。 “不过,都已经身在寺中,还说这些,是我自己嘴巴犯贱了。”刘蝉笑骂自己。 他说完,还拍了自己嘴巴几下,以示惩罚。 秋狸但笑不语。 “这北山寺庙的老主持倒是精进佛法,”刘蝉说,“傅爷与我说过,说这老主持是与佛有缘的智者。” 说着,刘蝉想了想刚刚看见的,在床榻上坐着一动不动的老人。 那老者便是北山寺庙的主持。 他穿得很朴实,连袈裟都没有披,就着一身藏青的粗布衣服,盘腿在蒲团上。 刘蝉递给他玉扣时,他的手探出,刘蝉观见他的掌心深褐,皱纹深刻。一道一道的皮rou垂下,不像是人的手,而像是一截久不逢春的枯木。 “只可惜,这老主持到底是年龄大了,无法管理寺庙,许多事情力不从心了。”刘蝉喟叹一声,摇了摇头。 他在心中喟叹,假使是这老主持继续把持寺庙,给寺中的僧人们讲授佛法,那说不定,这北山寺庙,还真会有那么几分佛性。 毕竟是傅芝钟都认为的智者。 忽而,刘蝉抬头看向斜前方,他伸出一只手,以手成掌,阻了张嘴,刚想说什么的秋狸。 秋狸与刘蝉同时向响动簌簌的转角瞧去,只见一道身影走来。 刘蝉定睛锁视—— “哟,”待认清了来人后,刘蝉面上原本的散漫随心,尽数变为暗藏起来的刀锋,“这不是大夫人吗?” 转角处的身影袅袅,频步而来。 来者正是持着一柄细伞,带着翠玉来寺院的沈璐。 “也是凑巧,在这北山寺庙都能遇见你。”刘蝉笑眯眯道。 他话音刚落,缩在他怀里的刘菊方突然转醒。 它动动自己的胡须,像是感念到了什么,碧绿的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走来的沈璐。 沈璐扫了一眼刘蝉,神色平静,“确实是巧。” 她说,顺手把手上的伞递给了身边的翠玉。 翠玉接过伞后,怯怯地朝刘蝉行了一礼。她声哑,无法喊人。 她这样行了礼之后,秋狸才对沈璐躬身行礼,喊了声大夫人。 “还真是稀奇,你不在你的尼姑庵,来这北山的寺庙做甚?”刘蝉徐徐上前几步,笑问。 沈璐垂首敛目,“六太太说的是哪里的话。” 她面对趋近的刘蝉,不动声色地细捻着手中的佛珠,“何谓我的尼姑庵?这些寺庙修出来,便是为天下修的。又哪里来的‘我的’一说。” 刘蝉瞥她一眼,心想沈璐说的是挺讨人喜欢。 可若这寺庙真是修出来为天下的,那今日这寺庙又何必闭门,只接贵客? 刘蝉懒得与她争辩这点。 “我来此处,仅是因这串佛珠前几日不慎崩断,落了几颗珠子,我便来找师傅修一修,顺道祛祛灾邪罢了。”沈璐对着刘蝉轻巧翻腕,将掌心里的朱丹玛瑙长串显出。 沈璐的五指上涂着深红近黑的染料,朱丹玛瑙串一部分缠绕在她苍白的掌心,一部分遥遥垂下,是谓极美。 刘蝉虚眼盯了这串佛珠一瞬。 确定是货真价实的朱丹玛瑙无疑。 “那是得来寺里祛一祛灾邪。”刘蝉挑眉,“只是,这佛珠怎的好好的,就断了呢?” 刘蝉向着沈璐,低头屈指勾了勾刘菊方rou乎乎的下巴。 刘菊方眯着眼,呼噜呼噜地叫。 “像我们家菊方,不管我拿甚么手链啊,玉串啊给它拿去磨牙,它就算是玩得再欢,也不会给我弄断。” “是不是,菊方?”刘蝉点了点刘菊方的鼻子。 刘菊方甩甩尾巴,“喵——” 它说道。 刘蝉见刘菊方上道,轻笑一声。 “夫人还是小心一些吧——听闻这些佛珠呢,还能替主挡过一灾。可厉害着呢。” “这断过的佛珠,到底是欠缺了些法力不是?”他扭头,又漫不经心地望向沈璐,仰唇笑曰。 被刘蝉这般借着刘菊方这只猫来奚落,沈璐依旧沉着。 她收回手,继续拨弄着佛珠。 “六太太说的对。”她缓缓道,“到底还是要注意一些。” “只是我也好奇,今日六太太来这寺中做何?我听闻,六太太分明是不信佛的。”沈璐道。 此时刘蝉与沈璐已经相对而立,他们二人面面相对。 两人身后的秋狸与翠玉,皆静静伫立。 “夫人果真了解我,”刘蝉丝毫不掩,“我确实是不信佛祖,不信鬼神。” “毕竟我心中无愧、无怨、无不安,信这些,又做什么呢?”刘蝉展颜,笑意稠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