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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郁低頭,看眼剛才被她攙扶了下的手,語氣不輕不重地說 「原來謝大人也是有體溫的。」 「……」 季郁旋即轉過身,把一看見謝大人就跟乖如鵪鶉的紫鵑喚上前來。 被她扶著,坐上回宮的龍輦。 這些年漸行漸遠。 謝懷柔望著她的背影,依稀想起她還是小奶娃的時候,扯著她的袖子要聽話本。夜裡天冷,她腿疼,縮在她懷裡直哭。 是她給她擦淚換衣,教她唸書,替她綰上的第一個墮馬髻。 — 大燕王朝向來立嫡立長,自太子薨,嫡出的只有嘉喬公主和一三歲不到的小奶娃。 季郁早幾年就被立為皇太女,參與朝政,甚至是替父批改奏折,明皇駕崩後自然由她登基上位。 朝中誰人不知,謝大人身為新科狀元時就得罪過嘉和公主。嘉和公主被立為皇太女,參與朝政後,更是與謝大人水火不容。 原先朝中熾手可熱的內史大人,一下變得地位尷尬起來。 更有甚者,為了討好新帝而迫不及待地上奏彈劾她。 …… — 永樂十八年。 剛懷上龍胎的貴人不慎摔入蓮花池,落了胎。 今上龍顏大怒,把自己關在望仙殿裡摔奏折罵外相「朕非得砍了那禿驢,邊疆不穩,南邊水災西北大旱,問他何時能夠風調雨順,竟告訴朕要等九子降世帶來福澤!」 「現下熙兒又滑了胎,九…九子?朕怕是死前也見不到大燕的太平盛世了嗎??」 他膝下子嗣單薄,幾位小皇子陸續夭折後,偌大的大燕王朝僅剩太子殿下一獨子。 「陛下息怒,」皇后在旁坐著,慢悠悠地揭開茶壺往裡注水,茶香順著升騰而上的熱氣飄散,敷衍地說,「陛下萬金之軀,犯不著跟渾人置氣。」 「我看他就是在嘲弄朕!」 今上果然一絲一毫也沒息怒,拍著桌子就要傳旨把外相送去永州城賑災。 內侍還未上前,皇后剛喝下熱茶,突然摀住腹部喊肚子疼。 匆忙地傳來太醫,診出喜脈來。 現下的太子殿下是二皇子,其餘的幾位皇子公主都不幸早歿,惠妃誕下的三胞胎皇子排行六七八。季喻要晚他們幾天生,排行九。 — 永樂十九年,皇子公主接連出生後,後宮一掃原先子嗣單薄的荒涼模樣。 明明是三伏天,卻傳來了大雨緩解乾旱的喜訊,同年對大燕虎視眈眈的匈奴,王病死,膝下四個王子互不相服,部曲內亂。 前朝,今上聞訊一口茶水噴了出來。 左相稟告完,垂著眼皮躬身呈上奏折。今上急急地奪過來,翻開細閱後笑得東倒西歪,鬍子還濺著剛噴出來的茶。 秋收過後,國庫糧食豐厚。 今上趁機出兵鎮壓匈奴,軍隊猶如天助般勢如破竹地打入宮殿,捷報頻傳,往常戰鬥兇猛的匈奴因內鬥而元氣大傷毫無反手之力。四顆人頭被提到君前。 短短幾月,困擾大燕數載的邊陲不穩,徹底平息下來。 今上大喜,為了九公主大赦天下。 季喻尚未滿月就有小字,元瑾,甚至還被今上抱著一同上朝。一直抱到六歲,她都是坐在爹爹膝頭的。 外相曾卜算國運,掛上說,王之九子源異星之變,乃福澤之像,小時了了,大亦龍章鳳姿。 皇后自誕下太子後多年未有所出,季喻既是嫡出又帶著福祿之象,闔宮上下無不對其寵愛至極。 — 謝懷柔出身低微,但對讀書一事不曾懈怠過,俗話說三十老明經,七十少進士。她十九歲卻已是連中三元,是本朝第一個女狀元。 殿試過後有酒宴,隆重的歌舞平升。 宴散,謝懷柔挨不過眾人的意思,只得跟隨他們一起在殿前賞月作賦。半響,她不耐煩再應付同窗的那些各懷異心,假借更衣,悄悄離開。 沿著出宮的慢慢走。 她原想散散酒氣,故意繞了點路,卻沒想到高估了自己對路的熟悉程度。天暗下來後,宮殿與宮殿之間的路變得模糊起來。 謝懷柔走到一處準備新建的宮殿前,確認自己迷路了。 月光照著青磚,樹影晃動間,忽然有個小丫頭冒出頭來,嚇了她一跳。 「你是誰?」 她明顯也被謝懷柔嚇到,旋即張口就斥,「壓著腳步鬼鬼祟祟做什麼?看你就不是好人。」 謝懷柔只是好脾氣地笑了下,問她這是哪個宮殿,小丫頭不耐煩地答了,她又問些關於方向的話,她都一一作答,雖然語氣不好。 謝懷柔謝過她,正要回去。 「你去哪兒——」季郁叫住她時,心思一動,知道她是要出宮的人,「你帶我一起。但我走不動路了,你背我。」 她這幅熟練使喚人的模樣,跟身上灰撲撲的衣服不相配。 謝懷柔一時不知道她是哪裡來的小女郎。 她蹲下,耐心問話。 季喻卻沒好臉色地說「你把我背出去不就成了,旁的別多話。好事之徒。」 謝懷柔見她不知哪兒學來的詞就胡用「好事之徒,好事者為之也。你不想我多問,用不許』刨根究底『,』東捱西問『都可。」 季喻「我偏愛說你是好事之徒,怎樣?」 謝懷柔「意思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