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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求正宮之位,只求愚兒能侍奉於陛下身側,便是老臣……全族上下的榮幸了。」 季郁「……」 她手一頓,茶盞送到唇邊要喝不喝,到底還是放了下來。 宋曉盛挑眉低頭忍住唇邊的笑意,感歎左相不愧是老狐狸,真捨得。唯一的嫡長子啊。 這樣送到君側表忠心。 此時距離國喪結束還有大半年,袁威入宮,只能當一個沒有品級的夫侍。 眾人皆垂眸等著,本以為接下來季郁肯定會說些好話,允諾下來後,再賜一些寶物召袁威回京侍奉。 於是瀰散在新君和左相間若有似無的硝煙味消散,君臣和睦,朝堂穩固。 誰知季郁忽地輕笑了下,拿掉杯蓋,又抿了口茶,才搖搖頭正色狀說「榮之是棟樑之才。左相的提議到底如何,還要看看榮之自己的意思。」 榮之是袁葳的字。 男子及冠有字,多是師長取的。榮之是對葳字的補充。 喚字是比較親切的意思。 下召前還要這般先徵求他的意思,實在是給足袁威體面了。 左相眸光微閃,心中若有所思片刻。袁威是他的老來子,雖然愚鈍,但外貌確實屬上佳之姿,很小就被大名士誇過俊朗如玉,濯濯如春月柳。 大燕有律,嫡親不可在一處為官,所以袁威成年後即可去了宣州任職。但季喻從小並不拘於深宮,她在先帝身旁參加過不少宴席朝會,應該見過袁威幾面。 當時已留心? 左相拱手行禮謝過陛□□貼,又說一堆奉承話。 幾念掠過,旁邊左相派的大臣三三兩兩接過話茬,拿各種典故奉承她賢明。 袁威能有什麼意見,他的意思不就是他爹的意思。 季郁明顯是應下來了。 …… 散了朝。 謝懷柔眉心微蹙,攏著衣袖並沒有接宮女遞來的湯婆子,謝過後便要出宮。殿外的寒風刮在面頰上,她冷冽冽地望著前邊的道路,眼神像被凍住。 她曾跟袁威有過一些接觸,皮囊確實尚可,人就是十足的紈褲子弟,草包一個。 左相雖然嘴上說說不求正宮之位,但想也知道是假話。 季郁年紀尚幼,又是國喪,後宮尚且還是虛設,袁謖慶搶先尚書僕射一步將兒子送入宮中,只要季郁懷孕,必定百官群臣上奏,以功請立袁威為皇夫以設立中宮。 謝懷柔腦海裡想凝神思索此後的朝堂局勢,心卻頻頻走神,昨夜袁威的那份急奏送入宮中時,她就在聖駕旁。 聽著季郁惱怒地把左相父子破口大罵了半個時辰。 她今日朝堂如此鎮定從容,溫溫和和,全是因為昨夜把該發的潑辣脾氣都發完了。 「……」 季郁的貼身女官追來,禮了禮「大人,陛下請您過去。」 謝懷柔怔愣著才回過神,揚起一抹往常的笑。習以為常地跟著她進了季郁的寢宮。 不知有何事要議。 — 季郁正把玩著一隻晶瑩剔透的玉質小花瓶,極愛不釋手,那花瓶整身只有拇指般大小,細看卻還雕琢著精細花紋,非是能工巧匠費足心血是制不成的。 她見她來,打發眾人下去,又隨手把花瓶丟進匣子裡。 那雙總盈盈帶笑的眼眸直直望過來,話裡罕見地沒有轉彎,問說「姊姊覺得左相的提議如何?」 「……」 謝懷柔在她笑顏裡怔愣片刻,說不清道不明,垂下眼來,只拿頂頂不出錯的一句話恭敬地回她「臣覺得……陛下認為如何便是如何。」 「朕覺得如何?朕覺得謝大人在敷衍朕!」 「臣不敢,」謝懷柔緘默著,心中實在不願對此事發表看法。 季郁歪頭笑,不知何時湊近了來,「姊姊不高興?」 「……」 謝懷柔不能對她失禮,以至於就著極近的距離垂眸平靜地回說「臣沒有。」 「沒有嗎。」 季郁臉頰離她越來越近,謝懷柔不由地屏住呼吸,目光晃動了下,長睫下一雙漆黑的眼眸凝望著她,強自鎮定。 下一秒。 被季郁環住了腰身,她的臉頰順勢貼到她的肩窩處,靜默片刻,悶聲笑著說,「這兒也沒旁的人,姊姊跟我說兩句真心話,好不好。」 她對她,總是笑著。 謝懷柔心驀地軟了下來,這世間最有權勢的人,依偎在她懷中,就像幼時那般同她撒嬌。 叫她姊姊。 也算是看著季郁長大。如果可以,她當然是不願讓袁威那樣的人成為她的皇夫。 謝懷柔啞了片刻,開口說「臣認為此事不妥。」 「……」 她沒有看見窩在她懷中的季郁唇角瞬間揚起的弧度,一本正經地說「宣州城乃左相故鄉,他早些年任太守時提拔過許多官員、門生故吏,他去查案,怕是難免有受人蒙蔽之相。」 她沒說是誰受誰蒙蔽。 左相受別人的蒙蔽,或是其他…… 季郁點點頭,這是她早就考慮過的事,並不是沒有準備。總算逼得圓滑又守中的謝懷柔站在她這邊說出兩句心裡的話來。 她半瞇著眼,正暗搓搓地開心。 謝懷柔忽地退後行禮說「宣州太守遇刺一案,請陛下交於臣去辦,定不會辜負陛下所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