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头糖
彼得·帕克最近发现了一件事。 他发现, 天天跟着他的那只巨型史莱姆,似乎每天固定某个时间段, 会变得不那么烦人…… 准确地说,是开始“人格化”。 ——就像突然被雷劈中、然后被什么灵魂附身了一样。 彼得观察了它好几天。 在它“人格化”的时间段里,它会有很多只会挠痒痒的scp999不会做的动作: 比如拍小蜘蛛的脑袋, 挨在他身上叽叽咕咕, 或者在地上涂鸦什么的。 某天他还看见,这个橙色大团子去买了张地图。 ……用它在垃圾堆里掏到的零钱。 虽然scp999一直顶着一张“0w0”的脸,但彼得就是莫名觉得,他似乎从这张脸后,看到了一个属于人的灵魂。 彼得:“……你是不是青蛙王子那种情况?外表是坨shi,其实里面装着个人的灵魂?每天定时恢复清醒这样?” scp999不能说话,就黏在他身边看地图。 然后被暴躁老蛛猛踹一脚。 大团子颤了两颤:“……” 彼得:“问你话呢!” scp999皮下君·青蛙王子·萨沙: 【……我觉得这孩子需要好好治治他的暴力倾向。我特么都被踹了多少脚了?】 计数君·系统:【狗宿主附体scp999期间,134脚。狗宿主未附体scp999期间,2脚。】 萨沙:【???所以我cao控scp999的时候, 反而还被踹得更多?】 scp999:【@#¥%@……@!】 系统:【它说它不像你, 它躲得可快了。】 萨沙:【……】 他当然没法像scp999本体那样,灵活cao控身体。 被踹也就被踹了,萨沙在身体上努力伸出一团小鼓包, 当作是自己的“手”,然后颤巍巍把掉在地上的地图粘起来。 彼得:“你干什么。” 萨沙吃力地把地图打开, 又粘了一根小树枝, 在曼哈顿的位置打了个圈圈。 彼得的大眼睛眨了眨, 看看地图又看它:“什么意思?你不会真是被施了魔法的青蛙王子吧?然后坏女巫在曼哈顿?你要我去救你?” 萨沙:“……” 小老哥, 平时看你这么暴躁,不像是想象力这么浪漫的人啊? 暴躁老蛛又踢了它一脚:“滚!如果你是因为这个才黏上我,我实话告诉你,我没时间!” 他心里还记挂着旧金山里那个白色钢铁侠,身子一纵就想往旧金山方向荡,亏得萨沙早有预料,“啊呜”一口把他包成了个小蜘蛛球。 彼得在一团半透明史莱姆里挣扎: “妈的,我说真的!去曼哈顿要横跨整个北美,我才不去!我还要去旧金山报仇!” 萨沙裹着他晃来晃去,像个耍赖要糖吃的宝宝。 彼得:“……” 最悲催的是,这个大团子自带的治愈体质,一缠上他,就又开始自动发挥作用了—— 他又闻到了那些香喷喷的气味。 尤其是梅姨厨房的香味。 每次闻到这股香味,他都想埋在这个大团子里,一睡不起。 做一个永远不会醒来的美梦,远离冰冷孤独的现实。 彼得挣扎不出来:“妈的!是不是我把你救出来以后,你就不会再烦我了?!” 萨沙呼噜呼噜晃他。 彼得:“行了——行了!我要吐了!我要呕呕呕呕呕——” 他挣扎出来,最后望了旧金山的方向一眼。 彼得有时候自己都快忘了,他一遍遍去找究极钢铁侠麻烦是为了什么。 第一次他去找托尼,遇见的却是白罐。两人一言不合大打出手,彼得被打得遍体鳞伤、狗一样丢在大街上,在旧金山人们的嘲笑与羞辱中,他在地上艰难爬行,听见最后的信仰哗啦啦破碎。 第二次他去找白罐,为的是报上一次的仇。就算杀了他他也不会承认这是托尼·斯塔克,他发了狠地撕开那具美丽的白色盔甲,但他看到的就是托尼·斯塔克的脸。 第三次他去找白罐,他也已经不知道是为什么。 彼得一无所有了,亲情、信条、战友、导师都残忍地离他而去,那么是输是赢,又有什么关系呢? 还有几次,他就会被杀掉? ……动手吧。 橙色大团子看他望着旧金山发呆,估计以为他又要去找白罐麻烦,利索地把人一裹,又开始呼噜呼噜晃。 彼得:“我去曼哈顿!我去曼哈顿行了吧!” 这到底是哪门子的现实魔幻主义电影? 他心想。 主角:一只黑蜘蛛,一团兴高采烈的橙色大团子; 影片简介:从旧金山到曼哈顿; 类型:公路片。 ……反正逊毙了。 等大团子放开他,彼得又抬腿补了一脚。 萨沙:【……等这个小破崽子到了曼哈顿,你看我打不打扁他。】 系统冷静地:【狗宿主不舍得扁他。】 小蜘蛛就算被生活蹉跎,套上了影响性情的黑色战衣,那个一路逼逼叨叨的本事,还是有增无减。 cao控scp999的萨沙不能说话,听他话唠听得耳朵都要长茧子,还得时不时给点回应,表示小蜘蛛不是在唱独角戏。 流浪这么多年了,总算有人挨着他、听他说话,彼得嘴上骂得凶巴巴,其实心里还挺高兴的。 系统:【蜘蛛侠,偏离值下降2%。】 萨沙还在碎碎念:【我绝对会扁他。】 系统:【狗宿主不舍得。】 彼得暗暗在心里记着,这个开心团子拥有人性的时间——一般就是晚上九点十点,正常人准备睡觉的时候。 他白天闷头不说话,除了跟scp999打架,就是在垃圾堆里找吃的,或者往曼哈顿方向赶路。 到了晚上,等那个“青蛙王子”醒了,他就挨在大团子身上,语速飞快地叨叨今天的所见所闻。 可是今天晚上,“青蛙王子”苏醒的时间,似乎特别短。 彼得才叨了三分之一,安静恬雅的scp999晃了两晃,又开始叽叽咯咯地翻跟斗打滚。 彼得很烦躁地:“fuck!” 这个团子里藏的人格也太弱了吧? 到底能不能撑到曼哈顿啊? 彼得早已经在心里构思出了一整套悲情故事了: 本来一个好好的人类,被坏女巫施法变成了一个黏糊糊的史莱姆,每天就只有一小会儿时间恢复神智,其余时候就像只真正的史莱姆一样,吭哧吭哧滚来滚去招人烦。 现在时间突然缩短,难不成是曼哈顿的坏女巫,干什么破事了? 彼得莫名有点紧张。 他也懒得再跟scp999打架,看见垃圾堆里摆着辆二手自行车,翻身骑上去,咯吱咯吱地上了公路。 而萨沙这边,倒不是真有什么坏女巫干扰他。 干扰他的,是人间之神…… 他每天晚上定时掏光屏出来放电影,装作是在看兔八哥和憨豆先生;其实意识分出去了不少,附在scp999身上,就为了实时跟进黑蜘蛛那边的情况。 这会儿他的意识突然抽回,是因为克拉克洗完澡,就看见小王子卷成团在床上看电影。 光屏上的兔八哥在叭叭闹腾,看动画片的萨沙表情却呆呆的。 于是克拉克走进去,先隔着被子,揉了揉萨沙的小肚子。 萨沙还在发呆。 又看见小王子整个人塞在被子里,裹得严严实实的,只有一只柔软的暖白脚丫,伸在被窝外头。 人间之神就去挠他脚心。 被挠得一缩脚丫的萨沙,意识抽回来了:“……” 他忘了自己好像,已经不算是单身狗了…… 所以晚上九点到十点这个时间段,往后就不再是他能独善其身的时候了…… 得调整cao作scp999的时间才行。 系统替小蜘蛛打抱不平:【呵,男人。应酬真多。】 萨沙拿枕头糊克拉克脸:“坏蛋~~” 系统:【口意。】 萨沙羞愤:【噫什么噫!没见过宿主脱单嘛。】 克拉克被枕头糊了个结结实实,也不躲不闪。 他手里还握着那只纤细的足踝。 温柔垂下眼睫,在白到发光的漂亮足背上,轻轻落下一吻。 ……萨沙整只狗都烧红了。 为了掩饰那一刻的怦然心动,他超大声地抗议: “亲了脚脚就不要亲我!” 克拉克赶紧哄他:“对不起,萨沙。它看上去太漂亮了。” 小智障半颗脑袋在被子里,羞愤抗议的声音也闷闷的: “脚脚怎么会漂亮!” 怎么可能不漂亮呢。 人间之神好笑地想。 他的小夏娃自诞生以来,他就没让这双柔软的脚走过多少路。 不是握在手掌里暖着,就是套上跟人一样精致的小红靴,然后把他抱在怀里飞来飞去。 结果把萨沙养成现在这副娇气样,手掌和脚心都嫩得像奶猫的rou垫。 人间之神用柔软的嘴唇去碰碰,都生怕把小王子碰伤了。 他看着埋在被角里的半张红脸蛋,越看心里越软,手里攥着足踝不放,沿着白皙的小腿就一路吻上去。 “这里也漂亮。” 他笑着赞叹,吻小王子粉红的膝盖。 “还有这里。” 他吻小王子嫩嫩的白肚皮。 “这里。” 他吻小王子的心口。 萨沙:“……哼!” 还算会说话。 一如既往,生来爱吃甜的金毛狗崽很没耐心,没等让他亲个痛快,就自己从被子里蹦起来,缠到男人身上要跟他接吻。 ……他忘了自己还嫌弃男人亲过他脚脚。 其实他俩吻技都不咋地。 每次都是萨沙莽头莽脑撞上来,然后人间之神温柔地吻住他,一起慢慢学该怎样接吻。 小王子蔷薇花一样的嘴唇,吻过后就会变得鲜红欲滴;所以男人总是一遍一遍吻他,好像怎么都亲不腻似的。 他们接了一个长长的、长长的吻。 克拉克把他放回被子上,手肘撑在小王子脑袋两侧,也不说话,只凝视他。 萨沙被他看得浑身发热,就拿手臂遮住脸,说:“不许看我~~” 克拉克低声:“你是我的骨中之骨,rou中之rou,为什么不准我看你?” 萨沙知道,“骨中之骨,rou中之rou”出自《旧约·创世纪》,亚当第一眼见到用自己肋骨造出的夏娃,对她脱口而出。 ——这句话意味着,他们自诞生伊始,就完全是彼此的生命,永远不可分割。 但他想了想,自己不应当知道身体里有一根男人的肋骨,就故意抿着被吻得鲜红的嘴巴,说: “我不喜欢骨头和rou,喜欢当星星。” 克拉克就侧躺下来,开始慢慢给他讲亚当夏娃的故事。 讲到那根氪星肋骨,人间之神一只手抚上萨沙的心脏,再从心脏往下移两寸,轻声说:“它在这里。” 萨沙:“在小氪的铅心下面。” 克拉克一听他语气,就知道小王子大概是记恨着他那句话,不由得失笑,亲他的心口位置。 到现在为止,对他而言。 萨沙的心依然是看不透的铅。 这颗铅心,终有一天,可能会变成杀人利器,也可能会变成只为他盛开的玫瑰花。 可在那一天到来之前。 他想试着等等看,用他灵魂里已经所剩无几、属于曾经那个明日之子的温暖,去把这颗心慢慢捂热捂软了。 然后向他一个人打开。 男人起身,又要去睡沙发。 超级黏人的金毛狗崽,用手揪住他卷毛,不让他走。 于是他只好忍住自己那点小心思,变成一个暖烘烘的人型狗窝,让萨沙团在自己怀里睡。 萨沙团得很爽:【哎呀。金窝银窝,都不如我爹给我盘的狗窝。】 他等克拉克睡了,又回到不知道为什么在骑个小破自行车的黑蜘蛛身边。 给他也盘了个猫窝,这才放下心来。 末了又去敲佩铂,跟她详细说了小蜘蛛的情况。 他觉得托尼2号——不,是真正的托尼爸爸,会开始做些什么的。 然后一抬眼,看见挂在墙上的披风。 他很喜欢克拉克鲜艳的红披风。尤其在阳光底下飘扬的样子,薄薄的鲜红布料透着光,这让克拉克看起来像天神一样耀眼。 萨沙小心翼翼从男人怀里钻出来,抱着那一大团有点暗的披风,跑到卫生间里,打算给他爹洗洗。 小王子打着赤脚,往浴缸里倒了洗涤剂和热水,再把披风丢进去泡着。 一开始,水还是清的。 但到了后来,随着披风在洗涤剂中泡的时间变久。 ——满满一缸热水,全被染红了。 萨沙:【……这披风质量不行啊,掉色了。】 系统:【检测完毕,是人血。】 他当然知道是血。 没人比他更熟悉这股淡淡的腥味了。 可他一言不发,弯下身去捞水里的红披风,拿肥皂慢慢搓干净了,再一池一池换水。 浴缸里淡红的水漫出来,漫过小王子白皙的脚底,然后又一点点被清水稀释。 抽空看了一眼男人的偏离值,还是被啃了一小口的98%。 唉。等他醒吧。 萨沙沉默着想,为他洗干净披风。 等他自己愿意。 早晨,卧室的窗户屏幕,从星空变成了大都会的晴空。 克拉克看着窗外的喧嚣早晨,一时竟有点分不清是梦境还是现实。 对于一个失去至亲5年的人来说,这种情况,早就变得很少见了。 不过,他很快把这种难得安逸的错觉,归因于趴在自己怀里呼呼大睡的小王子。 他太阳一样的体温,把萨沙也裹得热乎乎的。 又暖又香一团,很安逸地卷在他臂弯里。 克拉克凝视他片刻,去亲浅金的长睫毛。 被亲了一口,小王子紧闭着眼,两手撑着他胸膛,伸了个懒腰。 开始懒洋洋地用他胸肌磨牙。 磨着磨着。 萨沙被被子下的大家伙戳醒了。 萨沙:“……” 克拉克:“……” 系统闭麦了一晚上,正好很无聊:【狗系统为您分析。狗宿主卖一次屁股,偏离值下降2%;以此类推,狗宿主再卖49次屁股,超人将会完全洗白。】 萨沙吭哧吭哧:【……我倒也不是……特别不肯卖……】 就是他爹这个尺寸吧…… 卖完50次,那他的屁股是不是可以直接进行飞船跃迁??? 真要为世界贡献到这种程度吗? 屁股上搞个黑洞? 没等萨沙做完心理建设,克拉克已经脸色微红,爬起来了。 “再睡会。”男人亲了下小王子的耳尖,“我去给你做早餐。” 萨沙:“#¥%……#” 克拉克没听清:“什么?” 萨沙真的挺好奇的,就把脸埋在枕头里,又咕咕了一遍。 超人的超级听力不是盖的,就算是这么含糊的发音,他也艰难地听出对方在问什么了。 克拉克磕磕巴巴,却很老实地回答:“其实也不是……也不是每次都会打穿……我学过怎么控制……除非一个氪星人真的完全失控……” 系统:【那下次可以灌在里面。】 萨沙暴起,恨不得自己打自己:【……你、你特么!!!!】 系统:【嘻嘻。】 ……好在他俩说相声,人间之神听不见。 他去了厨房,给小王子煎一颗黄澄澄的太阳蛋。 期间,克拉克的超级听力,听见了冬天的第一场细雪,即将到来的声音。 他不无怜惜地想,怕冷的小王子要受罪了。 * 果然,不出两天。 华盛顿开始下小雪。 萨沙反倒无所谓。 他爹就是个自带温度的窝,冬天到了,他刚好有借口缠住克拉克,好好研究怎么洗他的偏离值。 他上次把克拉克的红披风洗了洗,克拉克披上时就发现了,微愣了一会儿。 显然,人间之神也知道自己披风上积了一汪血海,但他似乎不想去理会。 现在小王子给他洗得鲜亮亮的,有那么一瞬间,他恍惚又成为了那个坐在星球日报楼顶的大超。 太阳升起,他就微笑,对自己的城市说早安。 ——他的明日之城。 偏离值动了动,缓慢地往下挪了1%。 萨沙高兴坏了。 卖了一次屁股,他爹的偏离值突然就松动了,看来不用非得卖够50次…… 萨沙想着还能为克拉克做点什么,在小公寓里到处转圈。 转到那面挂满照片的墙,他小心地拿手去摸了摸。 相框上落满了灰。 于是萨沙拿了块湿棉布,趁着克拉克不在,仔仔细细地,把所有相框都擦了一遍。 这些照片,不知道是从被核平的大都会抢救出来的,还是克拉克从堪萨斯带来的——小记者用自己的相机拍了很多,还有一部分,是泛黄的老照片。 萨沙看见了小氪。 狗狗小氪。 它是只雪白雪白的狗子,脖子上像模像样,系着一条小红披风,优雅端庄坐在玛莎腿边。 只是咧开的狗嘴巴,和吐出老长的舌头出卖了它,让它整个狗看起来都傻乎乎的。 慈眉善目的老妇人,则坐在堪萨斯的小家前廊,一把木质摇椅晃晃悠悠。 她手里打着一件毛衣,像任何一个邻家老太太一样,对着镜头温和地微笑。 他还看见了克拉克小时候的照片。 年轻的黑发蓝眼男孩,脑门上还看不出那根倔强的小卷毛,但日后俊美的五官,已初现雏形。 淳朴的堪萨斯农民家庭,在温暖的小家里留下了这张合影。男孩脑袋上歪戴着生日帽,爸爸脸上糊着半块蛋糕,mama在旁边前仰后合。 萨沙不太能理解家庭的意义,只好默默把这个小家的布置记住。 除此之外,还有小记者获得普利策奖时,留下的表彰照片,和一些获奖作品。 在克拉克的镜头里,被炮火烧得焦黑的人类,匍匐在满目疮痍的战场上。 肢体扭曲着伸向天空,渴望永不到来的救赎。 萨沙一边擦拭,一边心想,当初克拉克把这些照片放在这里,大概会是什么时候的事? 是一切都尚未发生,正义大厅第一次升级翻修的时候吗? 每个超级英雄,都刚刚获得了自己的小房间,于是当年的堪萨斯男孩,就急吼吼地冲进来,把他人生里最美好的时刻,都挂在这面墙上—— 还是在大都会事件发生后,克拉克一点点把自己的休息室,装修成小公寓外观的时候呢? 小丑的阴影永远不可能抹除,他心中翻滚着汹涌的仇恨,变革世界的念头还尚未成熟。 但还是在这面墙上,挂满了最重要的照片。 ——在最初的时候,他是不是曾想警示自己什么呢? 不管是什么时候,都应该有些年头了。 萨沙搬来小凳子,抬手去擦最顶上的相框,结果落了他一鼻子灰。 墙突然向两边打开。 萨沙没了支撑点,在凳子上晃两晃,噗通掉进人间之神怀里。 克拉克一看他就笑:“怎么变成花脸了?” 萨沙呼噜呼噜蹭他手心,把自己脸蛋擦干净了,表情还挺得意的: “我在给你打扫房间。” 男人扫了一眼照片墙,又转回来吻他:“萨沙,你真是太体贴了。” 萨沙脸上笑嘻嘻,心里真恨不得让他多看两眼照片墙。 快看你以前是什么样子的,看看以前的小记者选择的是什么生活,想想玛莎mama和乔纳森爸爸,别搞革命了咱们利索回老家生猴@#¥%…… 但他也懂不能cao之过急,悬在空中的小红靴翘了两翘,又说: “我要出去买东西。” 克拉克:“家里缺什么吗?” 萨沙:“我想在你家里养花。” 他说的是“你家”。 克拉克眨了一下眼睛。 他想起来,萨沙从入住到现在,似乎没有留下过一点自己的痕迹——好像也就多了根牙刷。 通常来说,一个人在某个地方停留的时间越久,这个地方,就会逐渐被这个人的行为习惯改变。 克拉克在当战地记者的时候,常在别人家里蹭一个月房间。 不出一个星期,他的房间就会变成鸟窝,被各种照片和胶卷淹没。 可是萨沙没有这种下意识的行为。 他住在这里,小公寓就长这样; 他出去了,小公寓还长这样。 他仅有的那些东西:一块光屏,一本童话书,几件漂亮的红兜帽,还都是自己给他的。 像习惯了不断转移阵地。 时间一到,拎包走人,留什么都是多余。 克拉克想了想:“我跟你一块去。” 萨沙带着人间之神,走进华盛顿的花店时。 ……柜台后的老板都要吓得厥过去了。 为老板的心脏考虑,萨沙不敢久留,快速挑了暖色的花盆,以及大把大把小雏菊。 又转了一圈家具店,买了些仿手工的画框、新窗帘和墙纸——克拉克还问他要窗帘干嘛。他们的窗户都是屏幕,嫌光线太强,随时都可以调节。 萨沙反正不解释,一把抓住看中的窗帘:“要买这个~~” 克拉克:“听你的。” 克拉克对想买东西的金毛狗崽很好奇,就跟在他后面慢慢转,看他都买些什么。 结果直到日暮西山,萨沙的购物袋里也没装一包薯片,全是杂七杂八的小玩意和摆设。萨沙指挥克拉克把东西抱回家了,就自己抱着手,在客厅中间想事情。 克拉克看他认真的样子就好笑:“下一步干什么,我的装修设计师?” ……其实萨沙也拿不准该先干嘛。 他住的都是避难所和垃圾堆,哪有什么布置家居的经验,好好的窗帘布,在他手里差点钩烂。 最后还是人间之神手把手教他给窗帘穿了钩,再把他抱起来,一枚枚挂在钉好的窗栏上。 贴墙纸也是个灾难。 人间之神不得不把萨沙贴得皱巴巴的墙纸重新剥下来,叹着气糊上新墙纸,再用滚轮一点点压平。 萨沙尴尬了:“我还能帮……” 克拉克温和地拒绝了:“你不能。” 贴完整座屋子了,一回头,小智障狼狈地搓着手手,亦步亦趋在他身后探头看。 见男人回头,就赶紧递一杯冰阔落,显然挺不好意思的。 克拉克知道,这家伙看着懵懵懂懂,绿眼睛里却总透着小机灵; 难得见他尴尬到吭不了声的样子,也觉得新奇喜欢,低头去抵小王子的脑门,低声笑他: “你这个小傻瓜,连活都不会干。” 换做平时,金毛狗崽早就要跳起来炸毛,可这会儿他理亏,男人说他小傻瓜,他也只好“嗯”地乖乖低头应了。 小模样看得让人心痒痒。 等萨沙把手工装饰品摆好,编织风铃挂在门沿上,大把大把的雏菊插上以后。 克拉克略皱了皱眉,一股熟悉感涌上心头。 墙纸和窗帘都是暖色系的,把休息室冰冷的机械感完全掩盖;墙上是手工木制画框,错落有致地摆在盛开的雏菊之后。 麦穗编织的风铃在门沿上叮当响。 一如每次克拉克·肯特从大都会回到堪萨斯,穿过层层叠叠的玉米田,小跑进家门拥抱玛莎时,会看到的情景。 ——他一生的起点。 克拉克有点愣,一瞬间想去看萨沙的表情,想抓着他,追问他到底为什么要这样做。 可是小王子的脑袋亲热地挨着自己,小眼神巴巴地偷看男人,像怕他生气,又一副很期待表扬、只想讨他开心的小狗样。 他如鲠在喉,却问不出口。 只好哄他的小设计师:“好看。” 萨沙看了眼他的偏离值,开始尝试冒险:“我打扫照片的时候,看到了克拉克的家,暖乎乎的~~大太阳克拉克最适合住在里面。” 克拉克:“我现在不想谈这个。” 萨沙马上退让:“好的,好的。” 小王子嘴里说着好的,伸着胳膊往男人脖子后面搂,柔软的手掌抚着他宽阔的后背,反倒像是他在给男人顺毛。 人间之神看他,他也不看回去,只是学着男人平时的样子,一下一下地、软软地吻男人下巴。 克拉克心想,这个家伙今天一晚上都这么乖,原来是在这等着。 但他能怎么办,他拿萨沙一点办法没有。 萨沙并不是在故意撕开他的伤口,他很机灵,只是剥开一点点遮盖物的边缘,然后拿温暖的粉色小舌头,慢慢地、一口口试着舔他的疤痕。 会痛苦。但是不剥开,血淋淋的伤疤永远在那。 这晚克拉克睡在沙发,雏菊、木头和麦子的味道让他心乱,但他的超级嗅觉又不能克制地,去用力呼吸这些熟悉的气味。 他翻了好几个身,做了两个短梦又醒,才后知后觉想起,金毛狗崽今晚没有看憨豆先生。 低头往下一看,萨沙卷着一团被子,就盘在沙发边的地板上,脸贴着男人垂下去的手背,小肚子起起伏伏地熟睡着。 克拉克简直无奈:“你——” 他也顾不上小王子的起床气了,一把把人从冰凉的地板上捞起来。 萨沙被娇养出来的体质,他是知道的,本来今年换季就快,今天小智障出门浪了一天,回来嗓子就已经有点哑了,还敢睡地板? 克拉克语气重了点:“萨沙,我说过的,不准再睡地板了。” 萨沙可怜巴巴地:“我还是想跟克拉克一起睡。可是克拉克今晚不开心,我害怕你生气——耳朵还在痛痛。” 他不提耳朵还好,一提耳朵,克拉克就没辙了。 他去摸小王子耳垂上去不掉的疤,一边皱眉问“怎么还痛呢?”,一边用透视检查伤口愈合情况,看是不是有宝石碎片没取出来。 萨沙趁他靠近自己。 叭地亲了他一口,超响的。 克拉克:“……” 睡沙发都躲不开小智障,克拉克也就认了,听见小王子一下一下吸鼻涕,赶紧把人裹进自己被窝里暖着。 两人在沙发上挤成一团。 门上的麦穗风铃在调温气流里,轻轻摇曳着。 克拉克:“我不会再对你生气了,萨沙。” 萨沙鼻子堵了,声音也闷闷的:“可是克拉克都不笑了。我最喜欢克拉克对我笑,克拉克笑起来真好看。” 克拉克被他逗笑了,想起小王子刚学会说氪星语的时候,说的也是这句话,审美还挺专一的。 于是他依然轻声回:“你也好看。” 萨沙:“克拉克要是忘记笑容,小氪就会害怕你了。” 克拉克失笑,搓他的金毛脑袋:“小笨蛋,你是摘不掉小氪这个名字了?” 可是等小王子挤在他怀里,咳了一会儿入睡以后。 克拉克睡不着了。 “——如果你忘记笑容,克拉克,人们会害怕你的。” 当他还没成为大超的时候,玛莎轻声细语地告诉他。 不知道为什么,萨沙的措辞,跟他回忆里的母亲,居然微妙地重合。 “为什么我不能戴个面具什么的?” 年轻的克拉克第一次穿上制服。他的制服好鲜艳,甚至让这个堪萨斯男孩有点脸红,但母亲玛莎却笑着说挺好的。 玛莎:“那么人们第一眼会先看见你的制服,而不那么在意你的脸——如果你想要融入他们之中,这是件好事。” 小克拉克:“那我戴上面具,不是更好吗?” 玛莎:“也许——但最好不要。你的力量远远超乎凡人想象,人们会害怕的。你还是个小婴儿的时候,就曾吓到过我们;但当我看见你的脸——上帝啊,真是个淘气的小天使,一直在快乐地咯咯笑——” 玛莎:“让他们看见你的脸,克拉克。看见你温柔的蓝眼睛,看见你彬彬有礼的举止,看见你太阳一样温暖的笑容,他们才会知道没必要害怕。面具,是当你想要更好地融入他们时,才需要佩戴的东西。” 这位平凡又善良的母亲,一句话就改变了世界。 人间之神与小记者肯特,就这样被作为全人类的礼物,从此送向了整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