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4节
【担子不是我一个人挑的,别光顾着欢迎我。如此偏心,远渡和其他各位族长,可是要吃醋的。】 风远渡:【呸!】 …… ——什么? ——赵九歌? 在当年骁勇善战的老族长面前,如今失去魔气保护,身负重伤、无所倚仗的赵九歌,就是个不足挂齿的笑话。 身在西州的鹓鶵族长腾空而起那一刻,赵九歌瞳孔骤缩,还来不及发出一声嘶吼,整个人就像日照下的新雪一般,从头到脚融化殆尽了。 而后,鹓鶵族长转向江雪声略一点头,算是与他见过礼,便不再耽搁停留,转过身笔直地朝向凌霄城飞去。 显然,他有自己需要了断的事情。 也就是……所谓的“清理门户”吧。 “…………” 至于舒凫,她顾不上惊叹于眼前恢弘壮丽的奇景,便只觉脑海中一阵刺痛,无数零散琐碎的片段纷至沓来,好像老电影的胶卷一样,一口气涌入其中。 那是她的记忆。 在她穿越之后,作为“姜若水”苏醒之前,只存在于遥远梦境中的记忆。 ……在苍茫无边的黑暗里,她遇见了一条通身雪白,长有一双火红翅膀的龙。 她说,自己会救那条龙出来,会保护他所珍视的世界。 【你我有缘,此去现世,终有相遇之期。】 【我接下来要去的地方,就是你拼命拯救的世界吧?既然如此,我就顺便保护一下世界,再把你从这里救出来吧。】 【你这么漂亮的龙,本来就应该翱翔天际啊。】 …… 当年惊鸿一瞥,舒凫便为那条黑暗中坚守的白龙所打动,许下了拯救他和世界的豪言。 她一诺千金,报以一世相守,生死相随。 至此,终未相负。 她兑现了自己的诺言。 “……先生,欢迎回家。” 舒凫一边喃喃自语,一边撩起血迹未干的衣袖,用力抹了一把眼睛。 “这三千年,你们都辛苦了……” 【不辛苦。】 从她胸口的守心鳞之中,传来了江雪声雾一般缥缈,朝阳一般温和的声音。 【——在你的世界,这叫做“为人民服务”,是不是?】 舒凫:“……呸!” 她一边笑骂着,一边却还是没忍住,眼泪“啪嗒”一声砸碎在手背上,溅起一朵微不可察的水花。 “先生,你们真的……辛苦了啊……” 【不辛苦。】 江雪声放缓语气,一字一句认真地重复道。 【我此一生,俯仰无愧,进退无悔。三千年苦旅,最后一程得卿相伴,得千万人相随……】 【纵然苦海无边,亦能甘之如饴。】 第一百六十七章 大团圆 在虐文里做龙傲天女主 说到夏天, 有人会想起摇曳的蒲扇,冰潭里镇过的瓜果,烈日下连绵不绝的聒噪蝉鸣。 有人会想起清澈如洗的夜空,想起满天星光灿烂, 点点流萤如同天上星河一般漫过台阶。远方有烟火升起, 流光璀璨, 在清远的夜色之中开出花来。 但是, 对于整个修真界来说—— 在那个永生难忘的夏日, 烙印在他们眼底的, 都是同一幕景象。 龙飞凤舞, 云破日出。 乾坤清朗, 一剑倾城。 没有人会再一次忘记龙凤。就好像没有人会忘记, 舒凫那道照彻长夜的剑光。 天魔身死,龙凤复生。如此天翻地覆的变故,彻底击垮了魔修最后一丝负隅顽抗的信心。 而后, 正道一鼓作气,在九华宗和玄玉宫的带领, 天衍门的……呐喊助威之下,如风卷残云一般横扫战场, 将魔修一举荡平。 ——这一次, 是真的结束了。 三千年前, 因天地间清浊失衡而爆发的“魔祸”,直至今日, 方才真正告终。 如果这是一篇西幻故事, 此时舒凫大概会深情朗诵: 【那美好的仗我已经打完了, 应行的路我已经行尽了,当守的道我守住了。】 【从此以后, 有公义的冠冕为我存留。】 不过,放在此处,似乎也别有一番契合。 此战过后,五州封印之事大白于天下,“公义的冠冕”迟来三千年,终于戴到了龙族与凤族头顶。 再也没有人将其斥为“妖物”,人人反躬自省,回首千年,感激与歉疚之情填塞胸臆。 过去耀武扬威的天玑峰之流,将被永远钉在耻辱柱上,一世不得抬头。 只是,毁誉也好,荣辱也罢,龙凤已经全然不在乎了。 或者说,打从一开始,江雪声和五凤族长决意镇魔,又为了根绝后患而选择隐瞒封印之时,他们就从未在意。 身为天神后裔,他们完成了自己坚守的使命——倾尽一身碧血,维系天道不坠,世间星火相传。 虽千万人,吾往矣! 至于接下来的“人道”,就要靠众生自己去走了。 那将是一条很漫长、很艰辛的道路。 但他们知晓,并且相信。 ——在没有“神”的世界里,人们会继续前进。 在道路的前方,或许难免波折坎坷,但只要抬头仰望,便能看见永恒闪烁的万古星光。 古老的传说已经远去。 未来的故事永不终结。 …… 战火平息以后,清风吹拂过荒芜的、伤痕累累的大地,从层层堆叠的白骨与灰烬之下,嫩绿的新芽探出头来。 众修士收殓了战死同袍的遗骨,遵从龙凤之意,没有为他们建神庙、盖祠堂,而是为牺牲者建立了一座衣冠冢。 用舒凫的话来说,这便是所谓的“烈士陵园”。 “与其求神拜佛,不如来祭拜他们。” 她说,“我们能有今日,建立在谁的功勋之上不好说,但一定是建立在他们的性命之上。” “人间已负过一次大恩,不能再负第二次。” 其实,依照她的意思,付出惨烈牺牲的龙族和五凤,也是该享受人间香火的。 但他们拒绝了。 最终,龙凤与凡人一样,只是在陵园中占有一个席位,刻写了三千年间所有牺牲者的姓名。 或许是出于某种私心,江雪声在其中加上了“师春雨”和“柳惊虹”的名字。 作为“留下之人”,无论如何悲恸欲绝,他们都不能追随逝者而去。终其一生,他们都活在生与死的罅隙之中,一边怀抱着对逝者的思念,一边背负着生者的职责,跌跌撞撞地向前走去。 至少最后,江雪声希望他们与故人一起,在传说里安稳地长眠。 “‘与众生同悲喜,于尘世得自由。’——这是师小楼的心愿,也是龙凤后裔中许多人的愿望。” “如今,他们只想走下神坛,到广阔无边的天地中去。” 江雪声告诉舒凫。 “说来惭愧……在我们之中,反而是心性最单纯的不愧,最先做到了这一点。” 虽然小紫鸭有点憨。 ……好吧。 不是“有点”,是憨得天崩地裂,闻者震颤,见者懵逼。 不过,憨鸭有憨福,也许这就是所谓的“大智若愚”吧。 …… 这一战之后,舒凫伤筋动骨,几乎全身的血都换过一轮,被各路亲友结结实实地按在病榻上,足足将养了数月之久。 在百无聊赖的养病时光里,通过水镜和众人闲谈,各方消息源源不断地从她耳边掠过,像是一本飞快翻页的书。 * 饕餮魔君死了。 那一日,橘猫大黄英勇地与他搏斗到最后一刻,用血rou之躯挡住了那张噬人巨口,一只猫爪几乎被生生咬断。 与此同时,鸿鹄灵火熊熊燃烧,烧穿了饕餮刀枪不入的皮rou。就在饕餮挣扎嘶吼之际,萧铁衣的刀光如银河飞流直下,斩断了他沉重的头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