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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则美矣,云非印象中,木棉树多种于民间,是个最好养活的品种。富人不屑种木棉,宫里人更是什么难养养什么,图的就是个稀奇。想不到,太后却喜欢。 午后,宫里的妃嫔们到的一个比一个早,唯恐自己迟人一步,没在太后跟前留下个好印象,被人抢了先机。 最重要的,是那句“皇上今日也要来”。皇上不爱去后宫,位分低些的想见一见君面都难,今日不仅能见着,万一自己得以艳压群芳,或是讨得太后欢喜,美言一句,没准今晚便有恩宠降临。 云非到春寿宫的时候,太后午睡尚未起身,只远远地看见妃嫔们个个打扮得花枝招展,衣裙鲜亮,一丝褶子都找不到。她只觉得,像是一屋子开屏的孔雀,或是羽色鲜艳的斗鸡。 云非看了一眼,便不想进去。反正太后不在,她一个人溜进了园子里。 若不算皇后,妃嫔之中姿容最为出众的,当属淑妃丁灼华。“桃之夭夭,灼灼其华”,她不但生得美,而且最爱熏香,三步之内如麝如兰,香气袭人。 丁灼华是魏国公主,难免傲气,入了周国后宫便不把别的妃嫔放在眼里。众人皆知她心气高,也并不与她搭讪,唯有宜妃宁心年纪小,心思少了那许多弯弯绕绕。 宜妃圆脸黑眸,容颜可爱,她用力吸了吸鼻子笑道:“淑妃jiejie今日用的什么香?似比前几日的更好闻呢!” 淑妃颇为得意:“这香叫芝兰笑。乃魏国名师所制,价值千金。” 魏国气候最适宜养花,制香更是三国之中首屈一指。这芝兰笑是魏国内庭中才有的香,因为珍贵,淑妃平时也舍不得用。说白了,今日还不是为了能得皇上青睐。 妃嫔们都知道皇帝性子冷,如今,敢不顾分寸体统,朝皇上生扑的已经死绝了。然而,谁不是绞尽脑汁,变着法的吸引眼球?淑妃擅用香,众人难免羡慕忌妒恨。 宜妃却真心捧场道:“早听闻魏国的香好,当真名不虚传呢。” 妃嫔们闲话一会儿,太后还没来,有人小声嘀咕:“怎的连皇后也不见?” 不知是谁叹了句:“这天说变就变,看起来,竟是要下雨了。” 众人出了殿门,向园子里张望,这一望,就望见了迟迟不曾现身的皇后,却在园子里指挥小太监们搬花避雨。 乌云成片地聚在一起,凉风吹得急,其实云非早发现要下雨了,兔子有时候对自然的反应比人还灵。 她那会儿见余嬷嬷在发愁,太后说定了要赏花,后宫的人都到齐了,这若是下起雨来,岂不扫兴? 云非当即立断,命人先将能搬的花都搬到廊下去,搬不了的,拿油布来遮着。天要下雨没人拦得住,只要花没被疾风骤雨打落,太后要赏花还有的是机会。 她就没那个坐着使唤人的主子命,说着说着,急得自己上了手。小太监搭了梯子往树上爬,云非在下面扯着油布不让风吹起来。 余嬷嬷和小太监都吓得开口劝她:“皇后使不得,这些粗活怎敢劳动皇后娘娘。” 宜妃孩子心性,又好动,倒觉得这些事没做过看着新鲜,胜过闲在殿内喝茶说话,百无聊赖。 她第一个跑过来帮忙,其他的妃嫔们便待不住了。在皇后和淑妃入宫前,后宫以宜妃为尊,眼下皇后和宜妃都动手了,旁人干看着似是不妥。 于是,不管是不是真心情愿,妃嫔们一窝蜂地进了园子帮忙;也不管是真帮忙还是帮倒忙,看起来是后宫和睦,精诚团结。 大多数人的想法无非是,风头不能让皇后一人占了。看眼着到了太后起身的时辰,皇上也快来了,输也不能输在这个当口。 偏就是这个当口,暴雨说来就来,乌云里兜不住的雨气倒似往下浇,像天河缺了口子,xiele堤。 雨声里夹着春雷,吓得娇滴滴的女人们抱着头往廊下跑。宫女嬷嬷们顾念自家主子,奔跑着去搀人,好几个撞在一起。 太后起了身,坐在主位上往下瞧,这一屋子惨不忍睹。 妃嫔宫女们一个个都湿漉漉的哭丧着脸,发钗歪了,胭脂让水和成了泥,还有路滑摔了跤的,光鲜的衣裙脏得见不得人,就连淑妃身上那珍贵的芝兰笑也早让风吹雨打去…… 太后一脸怒容,拍了下桌子:“成何体统!” 所有人都起了身,诚惶诚恐地站成了两列。 “皇后行事也太过莽撞!花要紧,人岂不比花更要紧?皇后自己不顾身份贵重,还要搭上一宫的嫔妃们跟着你胡闹。” 得,今日这事如果做得好了,人人有功。如今雨下得不是时候,闯了祸了,全是皇后一个人担着。 “太后教训得是。”云非说归说,心里并不服气,她自己闲不住去救花,并没叫别人跟着,这下她却成了背锅的。 太后看了眼众人:“让哀家瞧瞧,有多少受了风寒,身子扛不住的?” 话音一落,下面陆陆续续都跪了下去。妃嫔们谁不是娇生惯养的?一来确实觉得委屈,二来也想消一消皇后的气焰,让太后和皇上心疼自己。 就只剩了前排,皇后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那里。 弱女子的世界,云非不懂。几百年前,她还是只小兔子的时候,淋雨生过病。后来,淋雨什么的,完全不是事。 众人都跪在地上,好些个都幸灾乐祸地等着想看太后会如何训斥皇后。此时一声通传:“皇上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