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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邶清如闭目思索了很久,一向坚硬若冰石的心却头一次出现了一丝裂痕。

    最后,他让墨晓念自行去刑事堂领取刑罚。

    墨晓念被打得奄奄一息,而后被关入了思过崖,闭关思过一年。

    在他被送入思过崖的那一天,邶清如曾去看过他。

    那时候墨晓念已然十分狼狈了。

    见邶清如来了,墨晓念也不哭不闹,只是有些神色恹恹。

    他平日里,他对他都有很多话要说,但此番,墨晓念却好似已经没有什么想对他说的了。

    他只是对着邶清如笑,但那笑容却令邶清如那般陌生。

    墨晓念对他说,师父,你没有心。

    墨晓念的那一眼,叫他心中平静无澜的心,头一次觉出些许刺痛。

    在之后的日子里,这一幕被邶清如反复回想,那刺痛便越发明显,而...他的那句话,竟成为了邶清如此后一生的梦魇。

    邶清如修得道法最是冷心无情,需得摒弃尘世三千杂念,只留一颗向道之心,但墨晓念的那一句话,却凭空在他心底留下一道挥散不去的阴影。

    他开始反思起自己。

    无情最为纯粹,无情道法亦最为强大。

    他修行此道近千年,却头一次意识到,原来他的无情道法,竟好似并非那么完美。

    他不知为何墨晓念会对自己生出绮念。

    他亦将自己素日的举止言行回想了一遍,不觉得有何不妥。

    那一段时日,墨晓念被关在思过崖,而邶清如心中却亦是煎熬。

    他头一次将一件事思索这么久。

    最开始对墨晓念的怒气,也渐渐消散成为了无奈,甚至伴有这一丝的无措。

    修炼至今以来,邶清如一向无情而又强大,他是头一次对什么感到无措。

    他修的道法,需得他禁欲守己,亦注定他无法明白世间的情爱。

    直到墨晓念逃出思过崖的时候,他对墨晓念始终持有的是一丝怜意。

    他并不觉得他这念头是对他的亵渎,反而觉得他这一点喜欢,对于他而言,实在十分珍贵。

    邶清如那时觉得,是他自己辜负了这孩子。

    后来,邶清如开始找他,邶清如找了他数十年。

    他每日苦苦思索,究竟是不是因为他的无情,他徒儿才选择离开...

    是不是自己的无情,刺伤了他...

    他日日都在这些杂念中思索徘徊着。

    墨晓念不在的那段时日,他过的十分煎熬。

    他亦渐渐尝到了孤寂和冰寒。

    后来,邶清如找到了墨晓念,他没想到,墨晓念居然成了魔修。

    他亦没想到,当初,他在他跟前哭着说的那番话,竟全是骗他的。

    他从未倾慕过他,他在那寒潭内对他作出那等不敬之举,并非情不自禁。

    墨晓念修炼了邪术,他那日所做不过是引诱他,想破他真身,助他自己修行罢了。

    邶清如修行的功法,让他必须恪守欲念,不可动欲,不可动情。

    一旦动了情|欲之念,必定修为大跌。

    墨晓念对他说,师父,你不会真以为,我会喜欢你吧?

    那日,他见邶清如气急了,他知邶清如对他最为心软,他便哭着说上几句,流几滴泪,想借此安抚邶清如罢了。

    墨晓念笑了,他额上还有着魔修的印记,那笑肆然又张扬。

    而他这一句话,便让邶清如心境大乱。

    墨晓念确实不曾喜欢过他。

    他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修炼邪功,为了增进修为。

    他早在他勾引他之前便邪功小成,否则,他也无法打破那思过崖的屏障,逃出混元派。

    那日,墨晓念逃出思过崖的时候,邶清如看着地上的功法痕迹,他心中虽隐隐有所预感,却并未多想。

    如今这一事实摆在了他面前,之前那些一直被他忽视的细节才忽而联系了起来。

    他邶清如悉心教导这么多年,却将徒弟教导成了这幅模样...

    他愧对混元派,亦心中悔恨。

    而邶清如这些时日里的煎熬和痛苦,亦...不过是个笑话....

    一切都是骗他的。

    那个时候,邶清如感觉到自己一向清明的心中,却忽而生出了些许的恶念,那念头被他死死压了下去,但从此之后,那念头却一直都掩埋在他心底的某个角落,挥之不去。

    墨晓念不会知道,他那日的那番话,给了邶清如多大的影响。

    他的那一句轻飘飘的喜欢,让邶清如近乎心中魔怔,让他开始反思起自己的道法,让他这么多年被这纷杂的思绪苦苦折磨。

    墨晓念离开了他,投奔了魔修,且再也不会回来了。

    邶清如知道,他们之间必将有一个了结。

    于是,后来,邶清如在无情殿上,亲手杀了他。

    徒不教,师之过。

    他杀了墨晓念,他死了,便也算是抵消了这些年他犯下的那些杀孽。

    如此,他便再度寻找他。

    等他轮回转世,他还会是他的徒儿。

    这一次,他定会好好教导他,定不会再让步入那些邪门歪道之中。

    他寻找他的几百年里,他心中早已生了执念。

    那念头根植在他心里,支撑着他在这冰寒万里的天一峰上忍受着。

    他想起数百年前,他从思过崖离开他的那一回,他忍受了数十年的孤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