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节
又一手随意搭上苏遥肩头,浅啜一口,微微低头,暧昧道:“苏老板,尝一口么?” 苏遥平日还觉得白悯风流,与这一比,白悯单满嘴跑跑火车,都算端正老实了。 苏遥让他一手搭得极不舒服,坐直身子躲开,又忙解释:“……于掌柜许是有所误会。我碰不得脂粉,是因身体缘故,并非是喜……喜欢男子的意思。” 苏遥话一出口,心内蓦然有些奇奇怪怪,声音不自觉也小了些。 不喜欢男子么? ……真的么? 他微一怔,尚未闹明白心下这层糊涂,主桌数位掌柜却又是一静。 又互相交换个眼风。 那一大腹便便的掌柜最是热切,听苏遥的语气,只道他仍是害羞推拒,大手一挥:“诶,苏老板这就不厚道了。出来玩玩,您又没家室,可拘束什么呢?” 他怀中搂一姑娘,只随手指:“你们俩,身份没脂粉吧?” 绿衣小倌十分活络,盈盈笑道:“没有。” 又回眸瞧向苏遥,柔声道:“方才说唤我们来伺候苏老板,衣裳都是从内到外,新换的呢。” 苏遥对上他潋滟眼波,整个人都不好了。 在场俱是旧京的富商,虽说搁古代,谈罢生意玩点酒后助兴活动乃至运动……也是寻常。 但苏遥尚不适应这等成人商业酒局,万一待会儿再有什么少儿不宜的画面,他一时只想赶紧离开。 瞧着各玩各的,也不是强制项目,应该能走。 苏遥正要就此起身,身后却有一眼生掌柜凑来,低声提醒:“苏老板好歹坐坐。本来您今儿惹眼,众人又皆在兴头上,您这一走,不是当着众人拂汇文堂的面子吗?” 这是位慈眉善目的老掌柜,略略笑道:“您还年轻,大约是没经过。等一会子他们喝醉些,您再悄悄地走。我和您一道。” 老掌柜饮口茶,与苏遥举杯示意:“江氏书铺。” 旧京又一数得上号的大书铺,前店后坊,自印自销。 江老掌柜悄声笑笑:“今日我家坊中事忙,刚到。苏老板风头正盛,财源广进。” 苏遥要起身,江掌柜只笑笑按住:“苏老板别客气。我本就来迟,动静惊着外桌,又闹着罚酒,没完没了。” 江氏书铺源远流长,书籍自刻,质量极为上乘,与旧京许多世家望族关系颇亲近。 这还是今日饭局总结来的。 人说事忙来迟才是客气,这样的应酬场合,江老掌柜不过来意思一下给个面子。 外桌都不知他来了。 苏遥与他客套来往数句,江老掌柜自去与主桌其他人打招呼。 天色已晚,琼江之上花灯连绵,丝竹管弦之声不绝于耳。 风一吹,还于水波间吹来些莺声燕语。 画舫内正三三两两喝在兴头上,气氛初现火热。 苏遥只示意成安再等等。 成安急得不行,瞧着一跪一坐二人,只心内翻个白眼。 墨衣小倌尚好,只低眉顺眼地递茶递点心,偶尔飘个勾人眼波,见苏遥吩咐他不许上前,便也未有动作。 那个绿衣裳的,着实轻薄浪荡。 在座皆是富商,苏遥生得最好最年轻。 小倌起勾弄攀附之心,也是寻常。 瞧着性子也温和,兴许一发善心,给我赎身呢? 不赎也行,生得这样好,日后玩上两天也不亏。 今儿这钱赚得值。 灯火摇曳,绿衣小倌依依坐于苏遥身边,复递来一杯酒:“苏老板做什么只喝茶呀?” 苏遥神色冷淡:“不必你服侍,坐着就行。” 绿衣小倌能上这等台面,自是精于揣度人心。 苏遥这气质过于亲和,板着脸,也一点不慎人。 还挺撩人。 绿衣小倌更凑近几分,抬手搭上苏遥肩头。 苏遥一蹙眉:“坐好。” 绿衣小倌轻声一笑,手顺着摸上苏遥颈肩,苏遥一动,他却用另一手不由分说地按住苏遥手腕。 这人姿容媚态风流,却不知为何,手劲极大。 苏遥心下又惊又疑,小倌已凑近,微微抬起苏遥下颌,一双浅淡眼眸勾魂摄魄:“今晚我服侍苏老板好……” 苏遥微怒,但他一句话堪堪停在个“好”字上,整个人忽然一颤。 苏遥立刻甩开他,再一抬头,方望见门口的傅陵。 画舫门口挂一道精巧珠帘,苏遥隔着帘子,只觉得一个又黑、又高、又冰冷的身影立在那儿。 瞧见厅中莺莺燕燕并杯盘狼藉,仿佛更黑了点。 ……就有一种下一秒便会反手掏出手雷炸了这船的感觉。 虽然这个时代没有手雷,但苏遥从在座所有掌柜的脸上都读出了这种畏惧感。 傅陵一言不发地打帘子踏进来,绿衣小倌竟吓得从扶手上滚落下去。 傅陵隔着层层人群望他一眼。 小倌只敢埋头伏地,颤颤不已。 这人……似乎是认得傅先生的样子。 苏遥又一疑,傅鸽子已立在厅中央。 整条画舫硬是静得一声不闻。 苏遥甚至觉得隔壁船也忽然唱得小声了点。 傅先生身上一直有种上位者的高冷威仪,平日不经意间,都会露出些许。 随便往处一站,就自带“天凉王破”气场。 苏遥刚认识他时,时不时便会察觉一二这种压迫感。 此时一点没收着,压得整条船都战战兢兢。 傅陵如同标准大反派一般入场,一个招呼都没打,只淡淡张口:“我来接苏老板回家。” 厅中所有目光皆呆滞一下,又迅速转向苏遥。 打傅陵出现,厅中最开心的就是成安。 他压住一腔开怀,飞快地给四面掌柜客套句告辞,推着苏遥就走。 还十分贴心地把披风递给傅陵。 傅陵淡淡瞥他一眼。 成安一愣,又屏声敛气地垂头。 我错了,我早该想到商会最后会有这种环节,我早该找借口带苏老板走。 傅陵眼眸乌沉,只说了一句:“没沾上香粉是万幸。” 成安一凛,立时跪下。 虽然有点委屈,但从前跟着傅相做事时,万无一失是任何情况下的标准。 成安默默,只认错:“成安记住了。” 苏遥见状,不由劝解:“那些人都离我甚远,我确然不方便直接走,成安他……” “万幸。” 苏遥话未说完,便听得傅陵冷声打断。 连绵明亮的花灯缀在舫上,傅陵眸色幽深,苏遥不由一怔,垂眸错开。 傅相心情不算好。 这醋劲太大,又兼担忧,直烧成一股冲天的闷火。 爆炒鸽子比醋溜鸽子慎人多了…… 只是这火怎么也不该冲苏遥发,傅陵见吓到他,一时颇有些不自在。 他默了默,只接过披风罩住他,伸手于颈肩处系好衣带,复念起方才那小倌摸过苏遥白皙的颈肩,眼眸又是一沉。 他手中一顿,苏遥心内亦顿一下,只小声:“傅先生别生气了。” 虽然不是特别明白为什么生这么大气,但…… 傅陵微微一怔,苏遥细密的眼睫垂下,只轻轻一颤。 夜风和暖,吹起悠扬的乐声。 爆炒鸽子第一次得美人哄。 爆炒鸽子心头的火硬是让美人哄这一句浇灭大半。 傅陵心内波澜迭起,压压心绪,再继续时,动作愈发轻柔:“勒着你了?” 语气也缓和不少。 成安抬眼,感叹连连:苏老板也太有本事了。 苏遥想摇头,下颌却被轻轻扶住。 傅鸽子低眉,微有不满:“别动。” 又很是嫌弃:“别刮着你。这披风领口的料子粗,回头新做一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