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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运就像一场不断轮回的幻梦。塞壬似乎只是他短暂梦境中的一则剪影,稍纵即逝,转瞬无踪。甚至让他怀疑那是否是真实地存在过,还只是他长久压抑与痛苦挣扎中产生的幻觉。 为什么她会不在呢?为什么她只在他世界里出现了一次?他究竟是以怎样的形势存在着?这场命运的驳论为什么会一次又一次地重复,且只有他在重复?他到底如果才能打破这个水塘,或者说,如何得以毁灭? 塞壬曾在他面前用水塘来比拟命运。每个人在命运之河中的存在就像是一个小小的水塘。她说生命的本质就在于片段,有头有尾,有始有终。死亡就是重点。 所以hellip;hellip;他是意外? 那她呢? 她明明存在于上一次他所窥探到的未来,也存在于上一次的他的生命,为什么现在就不复存在? 他总觉得自己会忽然醒来,然后看到塞壬坐在枕边低头微笑的身影mdash;mdash;来让他确定,这一切都只是场噩梦。 多么可怕啊。你清晰地知道你是个怪物。你的脑海里藏着一个冷静却没有逻辑的疯子,一个残忍毫无同理心的魔鬼。它们在控制你的思维控制你的行动,让你也变成一个疯子、一个魔鬼。你拼命挣扎,拼命抵抗,却让自己在精神的沼泽里越陷越深,被疯狂与错乱套紧脖子越缠越死hellip;hellip;长夜没有尽头,你的世界暗无天光。 但他只能在后来的漫长时光里不断地回顾着有塞壬存在的每一个片段,快乐并痛苦着。可就算快乐只是瞬息,也足以叫他得以藉此喘息漫长的黑夜。 当年他在执着于塞壬的时候还不知道她就是那个以一己之力毁了欧洲黑市的鼎鼎大名的海妖。事实上有些人只有你在遇到的时候,你才知道,你也能变成一个什么都不去想什么都不在乎只凭感觉的傻子。 赌城的相遇与同行已经是他无法想象的奇迹,在她不告而别且始终找不到她存在痕迹的时候,他几乎是认命一般放弃了挣扎。要知道在未来降临之后,极端的悲观思想一直存在于他的大脑中,黑暗与痛苦就是他生命的主旋律,身处地狱,偶然间遇到了一束迷路的光,哪怕这光在他还未来得及占有之前,又悄然遁走,已是他刻骨铭心的记忆。 他完全没有预料到后来能再见到她。 说不清那时在边境小城再见到她的时候是怎样的心情。视野中先存在她的身影与面容,然后迟钝的神经才辨别出来她是谁,大脑是空白的,心脏也是停滞的,本能先于思维,浑身每个细胞都在叫嚣着留下她,要留下她。 没有人知道塞壬对于他来说意味着什么。 那是黑白无声的世界里,唯一有色彩有声音的存在。是死寂荒凉的世界,唯一鲜活的有生命的世界。她不来时,他尚能忍受,她来了,这死气沉沉的地狱,他如何能够孤身留存? 直到见到瓦耶莎之后,对于未来有些模糊的记忆才开始复苏hellip;hellip;后来的调查结果,叫他很自然地把塞壬与欧罗拉的那个海妖rdquo;挂上钩。那些记忆rdquo;重回脑海,然后他知道,欧洲黑市大动荡的起因是海妖与柯博兹的矛盾,他知道,让海妖跟黑市不死不休是因为一个女人的死hellip;hellip;因此,很长的世界里,他都是用看死人一般的眼神看瓦耶莎。 有些人就是阴魂不散。他确实没想到,在他抢过了瓦耶莎的绝大部分存在感之后,她还是会与塞壬成为至交,更没想到,促使塞壬撬黑市的直接原因,是她的助手凯文的被误伤hellip;hellip;当然,更大的原因,是他与欧罗拉达成合作协议,引导着塞壬行动hellip;hellip; 所以所谓的未来rdquo;到底是个什么东西。是因为知道它存在所以促成了它,还是说因为促成了它所以有它存在?难道就仿佛预言一般,无论怎样的过程最终都会走向同一个结局?后来的他一直在思索这个问题。他在想,他改变的究竟是些什么呢?是自己的命运呢?还是旁人的命运?又或者什么都没有变,一切都是他的错觉? 可是这个世界,没有塞壬啊。 他很能力地想要像塞壬所期望的那样生活,可他做不到。他在觉察到自己渐趋疯狂之前,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上一秒黑暗吞没了他的视野,下一秒,他又站在走廊上,看着房间中用刀割开自己脖子的母亲。 他安安静静看着血液从她身上流干,在母亲的贴身女仆端着下午茶上来发现这一幕前,转过身跌跌撞撞地往楼梯间跑,庞大的记忆把脑子塞得满满当当,过载的信息量叫他头晕目眩hellip;hellip;他又一次来到北欧,依然没有找到他的塞壬。 这一回他把这个世界搞得一团糟。 最后按下核武器的按钮时,他的心脏甚至涌现极端的快意。 他疯了吗?可为什么他的思维又是如此清晰?他是理智的吗?可他为什么能做出这样的事? 然后他在毁灭中死去,他睁开眼,又回到了节点。 他在母亲的尸体前蹲下来,抱头痛哭。 hellip;hellip;他又一次解决掉自己那些异母兄妹,然后在全球寻找优秀的生物科学家在全世界资助癌症研究所去研究骨癌。他在瓦耶莎的婚礼中献了一束花,道出一句祝福。他做很多很多的好事,救很多很多的人,他走过很多很多的地方看各种各样的风景,他用很多很多时间去做有趣却毫无意义的事,努力挖掘所谓的乐趣hellip;hellip;就像塞壬希望他活的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