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节
沈木兮出来的时候,没有见着薄云岫,一直到夜里也没见他回到,但是东都城却很是安静,对于皇帝遇刺一事,都保持了闭嘴的状态,没有朝臣也没有百姓敢轻易议论。 一直到第三日的清晨,薄云岫才回到问柳山庄,眉眼间带着难掩的倦怠,倚在栏杆处歇着。 “王爷不眠不休,身子会吃不消,卑职扶您回去歇着吧!”黍离担虑的望着自家主子,“王爷……” 薄云岫喉间腥甜,面色微白,“喘不过气来,缓缓再说!” “王爷,您近来发作的间隔越来越短了,太后娘娘的解药似乎不怎么管用了,您要不去求求太后娘娘?再这样下去,您会扛不住的!”黍离忙道,“要不,去请沈大夫瞧一瞧!” “闭嘴!”薄云岫撑着起身,“这话咽回肚子里去!” “可是王爷……”黍离是真的担心,七年了,王爷从最初的大半年发作一次,到现在几乎……长此以往,铁打的身子也熬不住。 薄家各个都是硬骨头,倔成一根筋。 可黍离不明白,为什么王爷这次不去找沈木兮? 沈大夫医术高明,能解蛊也能解毒,为什么王爷要隐着? “王爷!”沈郅和薄钰行礼。 “告示都已经贴出去了,以后改口!”薄云岫敛了神色,瞧着这两个孩子,“你们是兄弟了,以后相互扶持,不管发生什么事,都要坚定的相信对方,守望相助!” 薄钰点头,“爹,你是不是身子不舒服?要不,请沈大夫帮着看看吧?” “无妨!累着而已!”薄云岫深吸一口气,“时辰不早了,赶紧进宫!” 两个孩子现在好得跟一个人似的,果然……孩子需要正确的引到,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沈郅没走几步,顿住脚步回看,但见薄云岫略显脚步沉重,不由的皱起眉头,“王爷这是旧疾吗?” 薄钰想了想,“我不知道,爹很少让我靠近他。” “你不觉得他很虚弱吗?”沈郅问。 薄钰点点头,“是有点!要不,让沈大夫去看看?” “我娘正生着气呢!”沈郅有些为难,“连我都没搭理!” 薄钰不解,“是不是因为我爹夜不归宿?” 沈郅,“……” 还能有这个说法? “是吃醋?”沈郅问。 薄钰想了想,“要不去问少傅?祸是少傅惹的,是他出的馊主意,这笔账得记在他头上!” “回头让咱两罚抄千字文就惨咯……”沈郅摇头,这主意不好。 “怕什么,若真是这般,回头让言桑和宋留风帮着一起抄便是了!” 春秀早就在门口等得不耐烦了,“你们两个兔崽子能不能快点,待会来不及了!” 二人撒腿就跑,快速上了马车。 薄云岫回屋洗漱了一番,换了身衣裳,一口气才算顺畅不少。 因着中毒太深,步棠暂时还没醒,但并无生命危险,只是此毒太过阴狠毒辣,排出余毒比较困难。薄云崇依旧守在床边,沈木兮去医馆之前总要过来看看情况,确定步棠无恙才会放心的出门。 数日未见薄云岫,今儿他却在回廊里等她。 沈木兮掉头就走。 “若我哪日死了,你是不是也会掉头就走,连一滴泪都没有?”他忽然开口。 脚下一滞,沈木兮冷然转身,“就不能说点好听的?” “那你回来,我同你说点好听的。”薄云岫站起身。 说是让她过来,最后还是他自己走过去的。 阿落拎着药箱,匆匆对着薄云岫行了礼,然后与黍离一般,撒腿就跑。这场面不是少儿不宜,就是火花四溅,闲杂人等有多远就跑多远,以免误伤。 沈木兮站着没动,他消失数日,她这口怨气也就渐渐散了,不过心里还是不太舒服。 想想,也是自己太激动,但她不觉得有错。 “你就那么喜欢他吗?”薄云岫问。 沈木兮,“??” “宁愿让孩子没有父亲,也不愿让我认他当义子?”他盯着她。 沈木兮,“……” 压根不是这个理儿。 “若是你愿意,我可以让他做世子。”他说得很认真,似乎是真的考虑过了。 沈木兮皱眉,“这根本就不是身份的问题。” “那是什么问题?”他追问。 沈木兮满肚子怨气,话到了嘴边又咽下。 “离王府的后院除了关毓青,不会再有一个女人。”薄云岫目不转睛的盯着她,“以后也不会有!” “你消失数日,就是去清理后院了?”沈木兮略显诧异。 他没正面回答,“我薄云岫,此生唯许过你夏问曦一人承诺。我知道你不是曾经的夏问曦了,离开我,你也可以活得很好,可我不好。” “你不好,与我何干?”她问。 “因为这里会疼!”他指了指心口位置,“你在这里造作的,所以我过得不好,你得负责。” 沈木兮气不打一处来,“关我何事?” “那年你坐在墙头说了什么,可还记得?”他问。 那年,墙头?? 沈木兮一时间被他问懵了,想来半天没记起来,“年纪大了,记不住!” “可我记得很清楚。”薄云岫牵着她的手,快速往外走。 “你带我去哪?” 薄云岫没说话,直接带着她去了枣树下,“知道为什么这枣树还在这里吗?” 沈木兮皱眉,依稀好似想起了点……不由的面色微臊,陈年旧事,一句玩笑话竟也记得这般清楚??这男人果真是记仇得很! “那日我从墙外头,你坐在墙头,指着我说了什么?”他问。 沈木兮快速抽回手,扯了扯唇角,略显尴尬。 “嗨,墙下那位少年郎,生得这般俊俏,待本姑娘长大了,嫁给你如何?”记忆里,少年人眉目如画,仰头望她时,眼睛里缀满了辰光。 她一口一个枣子,笑声格外清脆,“看什么看,小心本姑娘现在就娶你!” 第114章 吃瓜群众很欢乐 沈木兮眉心微蹙,这都是多年前的老黄历了,他竟还记得那么清楚。 何况当时她也不知道他是当朝二皇子,只觉得一个人坐在墙头颇为无趣,寻了个路人打趣。偏偏这路人生得貌若潘安,于是乎才有了那么一出雅剧。 “谁没有个年少轻狂,少不更事?”沈木兮瞥他一眼,不欲与他再忆彼时的稚嫩,“薄云岫,人该往前看,不该再回头。” 昔年一句戏言,换得此后颠沛流离,业已为自己的口债付出了代价,也该够了! 薄云岫似乎早有准备,也不知从哪儿摸出了一把枣子递给她,“事儿可以不记,话总该还作数吧?” 她张了张嘴,这人……怎么就没完了呢? “你若是再上一次墙头,把之前的话再同我说一遍!”他将枣子塞进她手里,“你若敢,我便休。” “敢就敢!”她气急,捏了枣子就去爬墙,以前墙下竖着梯子,这会她怎么能上去?后腰忽然一暖,身子猛地腾空而起,冷不丁坐在了墙头,惊得她赶紧抱住了枣树。 枣树是有刺的,扎得她生疼。 而薄云岫却越过墙头,稳稳的落在了墙外,站在那里仰头望着她,一如当年那般。 沈木兮忽然红了眼眶。 记忆里,少年人扬起头,目不转睛的望着坐在墙头的娇俏姑娘,她笑得那样灿烂,像极了母妃宫中盛开的向阳花,从那一刻起,他再也没能挪开视线。 那便是……他心中的太阳吧?! 薄云岫站在墙外,目不转瞬的看她,“为何不敢说了?” “谁说不敢?”可这枣子刚咬下去,眼睛就下了雨,怎么都止不住。 “磕着牙了?”他急忙问,疾步走到她脚下,仰头望着她,“咬着舌头了?” 沈木兮捧着那一手的枣子,想起了父亲,想起了兄长,想起了当年的夏家,恍惚间好似回到了昔年的青葱岁月,那一去不回的单纯惬意……从什么时候开始,忘了最初一个枣子的快乐? “说话!”他皱眉,之前不是横得很? 她生气,冷不丁捻了颗枣子砸向他。 薄云岫不知是怎么想的,竟是忽然张了嘴,刚好咬进了嘴里。 她愣,他也愣。 这倒不是故意的,她丢来的东西,他未想过要防备,所以张嘴便去接了。 嘴里“嘎嘣”脆响,他低头自言自语,“很甜。” 沈木兮坐在墙头看他,风吹着枣树叶子在她身后飘动,四下安静得出奇。 薄云岫伸出双臂,“下来吗?此番就算你哥撤了梯子也无妨,我接着你。” “薄云岫,你什么都不懂!”她坐在墙头。 “我不懂,你教我便是!”他认真的望她,此时此刻他不是什么离王殿下,大权放下,空了双手只想与她紧握,“我自小学什么都很快,你可信?” 沈木兮说不出话来,教……说得倒是简单。 “昔年不闻不问,如今你说一句对不起,我便什么都肯依你吗?”她别开头,这股怨气不消,她是断然不会跳进他怀里的,“薄云岫,我能自食其力,不需要依靠任何人。很多年前,我想过依赖,全身心的依赖你,可你把我推开了,现在的我已经滚远了……” 薄云岫想了想,“那话,还作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