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节
她哪里反抗了。她这顶级弱鸡都快被他捏成渣了。 啧。 跟他说话他也炸,不跟他说话他也炸。 小|逼崽子一个。 仔细瞧,小孩脸上还有没擦净的血污,显然是俞星城一口脏话喷上去的。 “你可知道是缉仙厂的人来了池州府,若是把你与我一同逮到,他们认出你,就要把你抓起来送给怯昧小儿!你到时候怕是会比我死的还惨!”这小孩再度提起了怯昧二字。 他一脸恐吓,但更像是逼着让她搭腔。 俞星城只好摇摇头:“我不曾得罪人。也没得罪你。” 小孩很懂她心里所想:“心里头骂了几句小|逼崽子,又有什么不敢说的。我家七大姑八大爷,哪个没让你嘴上糟践过。” ……俞星城忽然有点相信这小孩儿跟她认识了。 “要不然就是我灵核和滔天杖还在你手里,但你脑子浆糊,不知道在哪儿;要不就是还在怯昧小儿手里,你真是个被赶出来的身无分文的落水狗。” 俞星城:“……我在池州生活十六年了。” 小孩翻了个白眼,不想跟她逼逼,只自顾自话痨自顾自发脾气:“反正就是,先要让你清醒了。要灵核在你这儿,你想起来之后告诉我,我可以看在咱俩多年抹牌的份上,恢复全盛后帮你一点。要灵核还在怯昧那儿,咱俩想办法回京城骑了那小儿的脸,你大仇得报,我灵核恢复,皆大欢喜。” 俞星城不说话。 她现在这模样,还能骑谁的脸?! 要是她有本事了,必定先骑了这小屁孩儿,掐他脖子弄到咽气一回! 小孩有点得意:“你觉得我这计划怎么样?啧,看你现在这脑子,未必有我聪明!” 俞星城一脸淡定:“我还能怎么说。快把我弄死的人是你,制定计划的也是你。都听你的,以夫为天。” 小孩有点张狂,又有点心虚,听见那句“以夫为天”的时候,吓得肩膀都缩起来。毕竟四下无人,驾车的是傀儡,他又胆大起来:“你是妾!我是主子,你可不敢造次。” 俞星城:“……” 蹬鼻子上脸。 小孩指她:“你还不行礼。” 俞星城要死不死的倚在马车角落里:“回老爷的话,奴家废了,疼的动不了。您自个儿想象一下得了。” 小孩哼哼两声,没跟她计较,喜上眉梢的盘算着。 俞星城又与他呆坐了一会儿,品味出来。 她知道缉仙厂应该是朝廷的仙官部门。而小孩儿怕是什么妖魔,缉仙厂公务员们正在抓他,又在刚刚把她捏个半死的时候魔气泄露,引得位置暴露。 现在他们,就是化成池州平常百姓,在路上逃命。 看来温家少爷是假的了。 俞星城心头倒是狂跳起来。她不是某人的妾,且也出了俞家! 她摸了摸自己裙幅下头一块略鼓的缝边。 没被血沾湿。 她早在出阁前,就把乡试的浮票用油纸包了又叠好,缝进了裙幅里,只等着有机会就带浮票往应天府去,参加乡试。 她为了逃家做了充足的准备,如今路引制已经废除,可她还携带了俞家户帖中她那一页,以及记载了买妾之资的婚契书。 户帖页是她遇到紧急盘查时候的身份证明。日后家中若因她逃家不归来逮她,她也可以凭借卖妾的婚契书,以将女秀才卖为妾的罪名,将俞家告到上级官衙去。 只是之前她被管控太严不得离家,二哥又是池州府仙衙吏员,俞达虞和池州府衙门来往密切,她要是贸然在池州府高官,说不定还会被诬打一顿。 而且她其实这些年攒了些首饰,金都剔下来都压做了薄片,缝在内裙腰带里头,路费估摸也能够。 她做好了万全准备。 但现在……先盼着让缉仙厂来的飞天公务员,把这臭脾气的妖魔给逮了再说吧。 俞星城想了想,开口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孩仿佛一直翘着耳朵等她问话,立马转过头来:“我名曰炽寰。” 俞星城想问是哪两个字,小孩就扬起下巴,扯了个跟他脾气和脸都很不搭的……物是人非的笑:“炽日之下皆如幻,天上无心即是寰。” 这话很不像是小孩的文化水平能想得出来的。 没想到炽寰也说了差不多的话:“这名一看就不是你这文化水平能想的出来的。别猜了,不是你起的。是怯昧小儿当时随口扯的。” 看来怯昧小儿、炽寰和“她”三人是老相识。 只是后来又有了新仇旧恨。 炽寰笑起来:“当时你也在。你说了一句:‘怯昧你真装了一手文化逼,我就想叫他小孩儿就完事儿了呢。’” 俞星城:“……” 句句戳中她心中所想。 炽寰显出了几分怀念旧事的愉快,一点也不觉得刚才几乎掐死俞星城有什么错。车马也拐入一道人流稍多的街巷。池州本来宵禁时间就短,今儿又有鲸鹏入境,街上挤了不少又惊又怕还想看热闹的人。 炽寰正说着:“我不过是现在看见了像个小娃,待你——” 说到一半,炽寰瞳孔骤缩往车顶望去,一股逼压从天而至,下一秒,数件彩光四溢的法器兜天而下,直将车马在路口中当,撕扯成了稀烂! 温府。 裘百湖嘬着烟枪,盯着地上大团血迹,还真让他看出来点门道。 这血的味道很陌生。对于裘百湖来说,是他没怎么闻过的。 妖的血,魔的血,修真者的血,他都闻得多了。有的腥臭,有的腻甜。 但这是……凡人的血。 据他所知,炽寰两年前就在应天府一代游荡,给自己找过无数居所身份,似乎一直没打算离开。 今夜鲸鹏前来,就是来吓他的,他见了鲸鹏却不着急逃窜,还是要来抓这新娘。 这新娘对他就这么重要? 那炽寰老东西不开窍、玩心大,怕不是觉得三十个美娇娘都不如个蹄子带轮的青铜马,怎么会为了一个女孩盘桓两年? 他还没细琢磨,同僚忽然冲进来吼道:“我日他个仙人板板!小燕王也在这池州的撒!他也撞见魔气,这会儿先追到炽寰,要在街中斩妖除魔!他个吃仙奶的瓜娃,懂个锤子啊!” 作者有话要说: 俞星城:这小屁孩知道我内心是个sao话精。看来是自己人。 第3章 谙雷 裘百湖和同僚们飞在空中都没靠近,就看到了小燕王的架势,顿时两眼一黑。 跟大闹天宫似的,漫天飘了十几个随从,男男女女都有,各个都衣袂飘飘,丝带遥舞,怎么累赘漂亮怎么穿,上天都像风筝,下地都像地毯。 小燕王是出了名的根骨清奇的修真天才,甚至听说被国师指点过一二。 也是出了名的喜欢斩妖除魔、侠客人间,哪有小妖,他就过去夷平村镇;哪有邪祟,他就过去引雷炸山。 作的那叫一个轰轰烈烈。 虽没搞出过什么太多人命,但不少人也说他是吃皇粮的活魔现世。 小燕王深受皇帝宠爱,所以到了哪儿都有州府给遮遮掩掩。 毕竟皇帝的荒唐混蛋也不比他差多少,真让皇帝知道了也未必治罪,更没人敢得罪小燕王。 小燕王此次一边作一边往南边跑,等消息传到京城,他那亲娘让人来逮他,他也可以尽可能晚点回去,正赶上立秋皇帝舅舅要去狩猎,必定带他,亲娘也不好真把他打到不能见人。 裘百湖想要上去拦,已经来不及了,连忙掏出锦囊里的铜丸烟弹,指甲一擦就在铜丸上擦出点火星子,点燃了就往空中一扔。 街巷之上炸出一朵烟花。 这是让鲸鹏赶来。 远远就瞧见那马车稀烂,各路形态不明的法器将夯实的土路中段砸出个大坑,小燕王骑着个肥硕的天雀,手里拿着把小金弓,喊了句:“何方邪魔,还不快快出来受死。” 裘百湖差点把手上烟杆子给折了。 哪儿学来的话本台词,这炽寰要是能自个儿出来受死,也不必国师把他扒皮抽筋的挖了灵核,按在脚边几十年了。 不一会儿,果真看到炽寰缓缓升起,毕竟是魔,飞身起来哪需要什么雀鸟法器。 炽寰身上魔气暴涨,发丝飘荡,若不是手上再拎了个血人,那就更有气势了。 裘百湖觉得那估摸就是被骗来的新娘。 不知道人还活不活着。 倒是模样可怜,被炽寰拎着胳膊吊在空中,看起来血都被放的七七八八了。 正想着,新娘似乎气若游丝开了口。 声音听不见,炽寰也不在乎。 那新娘又开口说了一遍。 炽寰依旧不理。 新娘终于嗓门大起来了:“胳膊要脱臼了啊小|逼崽子!” 声音回荡,两方沉默。 炽寰却把她往上一抛,裘百湖几乎要以为炽寰要摔死这新娘,却看他又接住,一只手抱住她的腰,把那个比它高不少的新娘夹在胳膊下头。 新娘似乎彻底放弃挣扎了,垂手垂脚,像个挂在枝杈上的红床单。 炽寰顶着小少年的皮囊,周身气魄陡然一荡,如同鸣钟似的声响传来,裘百湖几乎不能站稳,小燕王更是惊叫一声,拽着肥天雀急急后退。 裘百湖耳鸣手颤,两腮缩紧,他知道这走地蛇被磋磨数年又没了灵核,不过是有震人的气魄罢了,若是当年全盛,就他们钦天监缉仙厂凑起来十几人,也未必能给它修脚。 裘百湖身子一斜,不顾两耳几乎溢血的疼痛,朝炽寰冲了过去,同僚陆续跟上,炽寰在国师座下数年,跟他们这些缉仙厂的人打过不少照面,知道他们是近身好手,一身骨rou练得和铜人般。 缉仙厂分南直隶北直隶两部分,俗称北厂和南厂,朝廷眼里其实就是会飞的东厂西厂而已。但在普通修真者眼里,他们是朝廷专拿来对付自以为得道登仙者的利剑,断然不愿意跟他们动一点手的。 炽寰从兜里洒出一把银铃铛,各个黄豆大小,又不断鸣响到遮盖飞速的风声,让人眼睛看不清细芒,听不见风声,立马就有个同僚小腿被飞速的银铃穿透,几蓬血花喷出,人与剑跌下去。 接二连三有同僚死伤,裘百湖不管,只朝炽寰冲去,他压根不去辨什么银铃声响,那都是分神的,视角里有光就让,有风就躲,速度眼见着要比那细小的银铃还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