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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宇轩似是接受了,若有所思:母亲最爱面子。原来如此。 你放心,过段时间,久了大家就会忘记这件事的。 白老爷抬手,迟疑了一下,落到白宇轩的肩膀,只轻轻拍了一下:过段时间,等你身体好些了。 白宇轩坦然道:我好多了。 那就好。 是啊,似乎是那个女人出事后,白宇轩的身体就一日日好起来了。今天看到他,甚至想不起来他之前下不了床的病危样子。 那一日的事情,开始得微妙紧张,像走入一幢妖邪骇人的秘闻里,结束得却荒诞随意。 如同白日正午的太阳晒晕了,恍惚做了一个梦。 但白洛川永远也忘不了,走出大哥的院子,走在白家大院的中轴路上。父亲忽然住了脚步,沉默了片刻,问他:刚刚在你大哥的院子里,你有没有看到,闻到什么比如,槐花蜜香。 白洛川眼神微变,他疑惑地说:大哥身上,好像是有点槐花香,大约是哪个下人小姑娘染上的吧。 白老爷摇了摇头,目光晦暗沉沉:白家的下人,所有的用度都是规定好的,这种北边来的香,只有一个人用过。 谁 白老爷没说,但是白洛川知道答案,因为他房间那只珠花上,也带着同样的槐花香气。 当天黄昏的时候,白宇轩的院子里又新换了一批下人。 所有人拿着包袱,忐忑不安地站成一排。 白宇轩披着外衣,垂眸淡淡地喝着茶。他抬起眼皮,平静沉稳地看着他们。 我这里,三个月里已经换了三波人了。知道他们为什么走吗因为话多。这个院子里的事,我的事,不管外面怎么说,出了院子就要忘记。不然,换掉你们的不是我,也会是白家任何一个人。我并不在意,明天站在这里的是谁。但如果你们在意,就记得我今天说的话。 是,大少爷。 白宇轩点头:天黑以后,回自己的房间不要出门。厨房的人去下一锅鸡汤面吧,晚上的时候,少奶奶要吃。 有些人微微变了脸色,但却咬着唇什么也没有说。 第二天,那锅鸡汤面完全空了,摆着两副用过的碗筷。 但,所有人都没有说什么。 日子就这么平稳的过去了,直到白家举家搬去上海,老宅空置。 奶奶小心。 白宇轩伸手,小心地将老人家接下马车。去往上海的轮渡已经等着了。 奶奶我年轻的时候,也是随着你爷爷跑惯了车马的,不碍事。唉,你父亲这不肖子,我说你们年轻人去上海就去吧,我就喜欢守着那老宅子,心里踏实。可是他偏偏不让我如意。 白老夫人脸上数落着,心里却是明白,这是儿子不放心她,孝顺才会如此。 白宇轩沉默着,并不说什么,只有白夫人小心说着替丈夫分辨的话。 白老夫人嗔怪地叹口气,斜瞅一眼白宇轩,抿嘴却是笑:你啊,像你爷爷。都不知道说两句好听的话,哄哄我老太婆。 白宇轩抿了抿唇,到底没说什么哄人的话,只是搀扶着她,往船上走去。 把两个重要的女眷安置到头等船舱后,白宇轩又回到了岸上。 不久,一个披着薄披风,兜帽罩头的人不知道从何处而来,忽然走在渡口的木桥中间。 白宇轩伸手,握住那只苍白冰凉的手,沉默地和她一起走回船上。 这位是 我夫人。白宇轩冷淡地看了眼那渡口审查的人,对方收回目光,只瞥见走路时候,斗篷下红色的绣鞋。 这年头,哪个大户人家的夫人还穿这种式样老气的鞋子啊。 他嘀咕着,很快抛诸脑后。 白宇轩带着真一,走到单独的一处客舱。 真一掀了斗篷,不开心地吐一口气:闷死了。 白宇轩看着,这么久以来,每次出现都是一身石榴裙的真一,平静地说:你的东西都搬来这里了,看看还缺什么 真一望着窗口外,漫不经心地说:我不能出去看看水面吗 白宇轩淡淡道:如果你换身衣服,我就陪你去。 那,那我换吧。 有很长一段时间,他一直以为,真一是被打发到白洛川的院子了。只是过得很不好,于是,总要夜里偷偷跑回他这里吃东西、睡觉。像野猫,找一处勉强安心休憩的地方。 直到,他发现白家里外两套不同的说辞后,隐藏着一个秘密。 他不愿意相信,但是,真相好像往最坏的一面发展着。 直到现在,白宇轩也不知道,真一是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 那一天她跑出去以后还是洞房花烛夜,她胡言乱语的说辞,其实,是真的。 他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就还像以前那样相处。秘密没有被说破,就还是秘密。 即便是,举家搬去上海,白宇轩也没想过有丝毫改变,只要他还活着就这样吧。 但也只是习惯性地对她好一点而已,没有任何其他。 改变已经发生的事情,或是扭转注定的命运,都不是。对一个随时病危的药罐子来说,永远不会去想睡着以后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