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侍者心中一惊,赶紧将头磕在地上。 远处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是法布尔陛下走下床榻的声音,他赤脚走在地面,苍白的脚掌上布满了深青色的鳞片。 法布尔陛下是蛇族,他现在处于最可怕的狂躁期中,无人可以安抚他。 有人说,先帝曾经安抚过法布尔陛下,如果一个兽人接受了精神力极高的素人的安抚,那么那个素人的精神力对他来说就是罂粟,是不解的毒,是无人可以代替的药。 这个世上,没有任何素人的精神力会比先帝更高。 这些事情都是大家心底的想法,没有人敢把这些事情说出来讨论。 侍者颤颤巍巍地跪行,给法布尔陛下呈上披风,生怕下一秒就会被法布尔陛下撕成两半。 法布尔陛下曾经是斗兽场的角斗士,所以嗜杀成性,无人可以揣摩他的心意。 只是今夜的法布尔陛下,情绪好像格外稳定一些,稳定到近乎死寂,他接过披风,垂眸披到身上,而后缓缓开口道:我又梦到他了。 夜风缓缓吹到侍者的身上,吹到他一身冷汗上,那位侍者恨不得自己是个聋子,也不想听到法布尔陛下的隐秘。 只是他不能阻止,不能叫停,他能做的就是深深地跪拜在地,而后一言不发。 是一个很长很长的梦,从夏佐变成奥特顿的梦。男人的声音无比沙哑,像是毒蛇吐出猩红的蛇信,发出的嘶嘶声。 他洗髓前的名字叫夏佐。一个很普通,很平凡,也很温柔的名字。他其实是一个很温柔的人,不然也不会救起一条毒蛇。男人静静地站在原地,惨白的月光照在地上,把他的影子投在冰冷的地上。 你说,为什么会有这么蠢的人,在大冬天,把雪地里冻僵的毒蛇捡起来,然后放在怀里温暖呢他难道不知道,毒蛇是会咬人的吗男人薄唇轻抿,眼底却是一片彻骨的冷。 我不服。他低声道。 我不服为什么我们的部落会被灭掉,所以我要报仇。夏佐不是奥特顿,夏佐太温柔了,温柔到没有一点攻击性,他不能帮我报仇,所以我去投靠了另外一个素人。 那个素人真的是一个冷血的驯兽师,他把所有的兽人都当成工具,他给了我力量,也给了我鞭子。法布尔做了一个割喉的手势而后垂首,低低地笑了出来,哈,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夏佐会变成奥特顿。 纤长的鸦羽遮住了他眼底不知名的暗涌,他的嘴角慢慢张大,嘴边勾勒出两道细纹。 为什么为什么夏佐不早点变成奥特顿!为什么啊啊!为什么啊! 男人突然一脚踹翻了面前的圆桌,而后握拳狠狠地锤在了华丽的柱子上,手背被柱子上的浮雕割破,粘稠的血顺着浮雕的纹理一点一点流淌下来。 我不服,我不服,为什么我跟的人永远会输,他是奥特顿,他赢了一切,他打败了所有的人,他是绝对的王者。 可是为什么他不早点变成奥特顿!为什么要在我离开他时,他才变成奥特顿!我不服啊,我不服,我没有输对不对我杀了他,我成为了最后的赢家,我没有输我没有输哈哈哈 癫狂而压抑的笑声渐渐响起,法布尔跪在地上,一手提起侍者的衣领,面容狰狞地质问道:我没有输,对不对 侍者面色惨白,嘴唇哆嗦,他颤抖着声线应道:对。 法布尔松开了手,看着那个侍者如同劫后余生般剧烈喘息。 心里燃烧着的那团邪火在无声地灼烧他的四肢百骸,夜风阴寒,冰冷的风渗透进他的肌理,穿过他森白的肋骨,刮到心上那簇火焰上,于是火焰变成了寒冰。 切肤的痛,灭顶的冷。 眼前似乎浮现出了那个头戴皇冠的俊美青年,那日兵临城下,他和他投靠的素人一起下跪投降。 听说新王叫做奥特顿。 他从来也没有听过这个名字,估计是洗髓后的素人自己改的名字。真后悔自己当初站错了队,如果选择这个素人,那他现在就不会如丧家之犬般狼狈。 日光过盛,亮的让人有些睁不开眼,他眯起眼睛抬头望去,看到华丽的车辇中坐着一个俊美的素人。 那个素人银发及腰,头戴暗金色的王冠,他有着一双灰色的眼眸,瞳色似雾霭缭绕的山涧,湿漉漉的灰,遥遥相视时,有着一眼万年的情深意切和高高在上的触不可及。 那个素人垂眸看向他,而后轻声道:法布尔 那年大雪,他的部落被灭,他作为族长之子奋力逃了出来,只是冬天对蛇族本就不利,力气一点一点流逝体内,当他快要晕倒在雪地中时,看到一架车辇,一只雪白的手缓缓掀起车帘,露出一张素雅白净的面容。 那双灰色的眼眸有着柔软的慈悲,他轻声唤道:法布尔。 曾经有一个叫做夏佐的素人,在大雪中救起了他。 后来有一个叫奥特顿的素人,在王座上饶了他一命,他本是死囚犯,却被投入斗兽场,自己去博得那一线生机。 为什么要救起一条毒蛇呢 他本就是十恶不赦的人,他要一直爬,一直爬,哪怕满手血腥,哪怕众叛亲离,他也要爬到最高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