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不必
阔别五年,物是人非。 楚绾确实未记住李珃儿时的样貌,倒是记得小殿下当时身量还不高,只到她的下颏,跑起来却飞快。 忆起当时掉头就跑的小身影,楚绾忍不禁想笑。又感慨,岁月如梭,一晃眼,小殿下都长这样大了。 想着,楚绾突然羞赫。她到底年长李珃五岁,在她的记忆中,小殿下是孩童。如今将眼前的郎君与当年的孩童重合,又联想起方才自己是如何勾引她,让殿下取悦她,竟有些亵渎童龀的意味。 楚绾懊恼地沉吟一声,将发烫的脸儿埋进手心。再无法直视殿下了。 “怎了?”李珃不明所以,抬手轻抚她后首,关切道:“可是腹疼?” “你回吧。”最好以后都别再来。 “怎么是要赶我走?”李珃扬眉,略不悦地道。 知她身份就不喜欢她了?难道方才榻上的缠绵都忘了?小殿下心生委屈,“你方才还说心里有我的。” 李珃不提这茬还好,这一提,让楚绾只想狠狠扇自己。 她初以为仅是两个空闺女子的相互慰藉,可小殿下竟是凭着五年的情愫来寻她,真心实意的待她好。 而这种好,楚绾已发觉出不一般。李珃待她,非花钱寻乐,非姊妹情谊,是捧着一颗赤诚之心来谈情说爱的。 而她待李珃皆是欢场的虚情假意,随口而出的花言巧语,仅仅是想留下一个多金豪客,又贪恋她的宠爱罢了。 倘若今日仅是一女扮男装的小郎君来消遣作乐,楚绾绝不会生出任何歉意。可是,李珃不一样,她竟惦记了她五年。 她们仅五年前的一面之缘,不知怎的就使殿下动了心。她虽非故意惹下情债,但终究是让殿下错付了。金钱易还,人情难还,但凡良心未泯,都不该再欺骗殿下的情意。 尤其,殿下怎能对女子生出男女之情?女子终究是要嫁人的。 楚绾沉默半晌。方才被爱抚过的古琴,于长几上倾斜地摆着,现下却无人看它一眼,如被遗弃的旧物,寂静而悲凉。 李珃心里直发慌,扯着她的衣角晃,嗫喏道:“怎不说话?” 楚绾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抬眸深深地看着她,眼中的怜悯、无奈,让李珃的心倏地抽紧,一股强烈的不安猛然窜在胸口,隐隐预感到楚绾接下来要说什么。 楚绾抬手,以指尖轻抚她的鬓角。小殿下直直盯着她,不避开她的触碰,却是红了眼眶,倔强地不让泪珠滑落。 长痛不如短痛,若能令殿下迷途知返,她愿意来做这个坏人。 楚绾掩下眸,避开那双眼,缓缓道:“殿下要的,楚绾给不了。” 李珃的眼泪随着她开口的同时掉落。她猜到她要说拒绝的话,已有准备,仍是心如刀割。 楚绾对她无意,是情理之中,也是意料之中。将话点破,至少没有骗她,给她假希望。 五年,全是她自己的一厢情愿,从未得到过,也不怕失去。只是不免难过,一腔热情,全泼在铜墙铁壁上。 也许,就这样也很好。 当初她回北合,李珃曾给她写过书信,楚绾只回过一次,且仅有一字“安”,之后李珃的去信皆石沉大海,再得不到回应。 李珃坚持了两年,终放弃了,放弃不是因不爱,是生怕叨扰了她。她猜楚绾已嫁作他妇,毕竟她看起来与那男子情投意合,年岁也到了,再去痴缠,徒惹她厌烦。 也以为与楚绾终生都无缘再见,却不想老天开眼,让她们可以再次遇见。纵使楚绾仍如当年一样,待她只是一个需要尊敬的公主,可想念时,便能见到,比起以前相隔两国之遥,这已很好。 既得不到她,那便做点什么,让她过得快活些。待楚绾年老了,忆起曾有人待她好,这也算在她心中占了一席之地,而不是连名姓都记不住的殿下。 想着,李珃以袖抹去泪花,道:“那你要什么?我可以给你。” 荣华富贵,金银财宝,封官进爵,只要楚绾开口,她都给得。 傻殿下如此掏心掏肺,楚绾的心坎儿已软成棉花,但嘴上终不能松口,不能再拖欠她。 “我要的,你也给不了。”李珃终究不是男子,她对女子始终无法生出情愫,何况她已心有所属。 楚绾不承她的意,这便是在与她撇除一切干系。喜爱了多年,要完全割舍,李珃自认做不到,她可以接受楚绾待她没有情爱,但不能就此断了所有。 “我给你赎身。”李珃不是询问,是在替她作决定。 她那命令的语气,听得楚绾直蹙眉,想也不想地便回道:“不必。” 竟有自甘为妓的?李珃沉下声:“为何?” 寻常的青楼,鸨母说甚是甚,妓女没有挑拣的余地。满春院则不然,只要筹够赎身钱,来去自如;且为娼期间,鸨母会给予合理的方便,务求窑姐儿舒心,能真情实意地伺候好贵客,让客人愿意多来、多掏钱才是王道。如此,鸨母待她们,除了是雇主,也有些老母亲护犊子的疼爱,使得女倌愈加自发地想留在满春院。 楚绾便是不想走的那个。李珃不是第一个说要给她赎身的人,她已拒绝过多回。来满春院的哪个不是一掷千金,私下给女倌的打赏也阔绰,楚绾早自己筹够了赎身钱,想走随时可走。 只因她没了归处,也无去处,既满春院人情宽容,与院内的姊妹也相熟了,日子过得自在安稳,便在此安生待着,只等陈康来找她。换别人来接,她可不愿。 “因为你没给我珠珠。”